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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希伦摇头晃脑,沈思片刻之後又跟酒保要了杯果汁。「我会跟她说清楚,她不介意我们就结婚。然後我会努力存钱、买保险、立遗嘱,每年一定陪她出去旅行,照很多相片,每天都会准时回家吃午餐吃晚餐这样我不用担心我倒下的时候她手足无措,嘿嘿到时候茜雅变成富婆,她会过得很好,也不用担心她会一直寂寞下去。」
「这样啊。」
「怎麽?她身体不好?」
「是我。抱歉,我一直都没说。」
希伦愣愣地盯著比荷半晌,才恶狠狠地叹气撇头。
「抱歉什麽,你现在也不想说啊还有多久?」
「不知道。」
希伦又叹气。
「算了,我不问,回去,我只能说需要帮忙就说一声。」
希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拉著比荷也不知道是需要支撑抑或真的想把人拖走,结帐之後招了计程车就回旅馆,比荷回到房间,洗完澡倒在床上才有馀力思考希伦的回答。
那是把自己当成过客的回答。
本来就是过客。
比荷沮丧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他知道再怎麽坚持、再怎麽长久相处,其实都只是彼此的过客,发现自己是过客的同时察觉自身的微不足道。
希伦跳过中间经历的痛苦,而把愿望寄托在他身死之後无法预料的未来。就像下车的人对还在车上的人说祝你一路顺风,期待幸运造访彼此。
到底是因为胆小而过度保护自己,还是太过在乎别人以致於把自己看得过重,或者只是单纯的自私,比荷已经无法分辨,朦胧而晦暗的想法总是笼罩在意识深处,从思考的缝隙间蜿蜒而上四处攀爬。
想接受,却害怕自己变成把烂摊子甩给别人的加害者,事到如今听了希伦的说法,才又开始思考会不会太过恐惧。
西里尔早就说过,我的生命对他来说很短暂。
我是他生命中的过客,於是连痛苦也很短暂比荷觉得头开始痛了,想著想著却忍不住发出笑声。
照希伦的说法,跟西里尔在一起真是太方便了。
不用担心存款保险,不用担心他不会找乐子,只要愿意他可以比全世界任何一个情人都贴心,不需要排定时间他一定会常伴左右,因为不存在於现实中也不需要立遗嘱确保他的权益
不需要担心准备死了以後怎麽办,只要担心活著的时候就好。
头痛越来越剧烈,或许是酒的关系,比荷咕哝地把另一个枕头盖在头上,明知自己就是担心在世时的事,却也知道再怎麽担心也无法改变某些结果。
狠心没办法狠到底,拒绝没办法坚持到最後,穷担心又容易放弃,虽然不是经常後悔的个性,真的说起来也不过是因为做得少所以需要後悔的也少。
西里尔,真不知道你喜欢我哪一点
疯狂的时间(40)
西里尔,真不知道你喜欢我哪一点
一旦开始对西里尔好一点就觉得这麽下去也不是办法,没有吵闹的声音在身边干扰,反省顺利进行到足以指责自己优柔寡断的程度,可惜顺利的部分也仅止於反省。
辗转而昏沈的入睡,睡得不深於是朦胧中总有无法入睡的焦躁感,觉得喉咙乾渴、空气闷滞,不凉不暖的黏腻温度像巨大的茧,一直命令自己忍耐一下就可以睡著,手机闹钟响起时却吓一跳地感到挫败。
比荷爬起来只觉得沈重,头痛没有昨晚尖锐却依然隐隐敲打大脑神经,盥洗用餐之後有好一点,然而进到通风良好甚至冷气过强的会场又开始觉得不舒服,等到傍晚第一天的议程结束,比荷撑在厕所的洗手台旁觉得虚弱得彷佛全身针刺般地酸痛颤抖,於是他了解他真的感冒了。
从骨肉中渗出的虚无寒意并不强烈,勉强去参加会後晚宴吃点东西,离开的时候似乎已经可以预见今晚会发烧。比荷叹口气,回到房间让自己稍微泡个热水澡再倒下休息,虽然希望今晚能睡得更好,但次日醒来看到镜子里的脸,糟得笑都笑不出来。
果然早上签到的时候希伦就大皱眉头,难得来参加协会讲座比荷想尽可能多听一下,可惜体力只允许他支撑到下午的休息时间,当他看著满桌的点心却连热红茶都喝不下的时候,希伦拿出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温度计和成药塞给他,这次连夏隆都赶他回旅馆休息。
比荷不太记得他回房间之後做了什麽,等他再次有意识时,他趴在床边而不是躺在床上,人却已经换好睡衣,桌上也准备好水,明知道都是自己做的却没有清晰的印象,即使是转醒的现在,脑中也彷佛象群狂奔般地发出充满疼痛的轰鸣,而这轰鸣吞没其他所有的声音,融合成无法分析的巨大杂讯。
怕昏倒在浴室所以简单洗个脸擦一擦就爬上床,拿起手机想著要设定闹钟,一丝金色的光芒勾住他最後的神智。
不会响的铃铛贴著手腕,冰凉地感触非常舒服。
西里尔
呆呆的握著手机,看著那小小的铃铛,比荷想起那个说要当钟楼让他可以轻松看见的笑容他现在应该在家吧?
都没打电话回去
眼睛像昏倒般地发沈。
不能被发现晕沈的神智还没想清楚不能被发现什麽,喃喃地似乎只剩下那个想起来就又温暖又愧疚的名字。
西里尔
近乎昏迷的沈睡,无梦的神智却不安稳。因为觉得冷而瑟缩著,浅促浑浊的呼吸光听都觉得难过,一个身形在月光和灯光下逐渐映出交叉的影子,望著床上的人发出叹息。
伸手抚摸比荷烫得发红的脸颊,西里尔打消原本挤上床当热源的想法,学著漫画、电视剧、或者久远记忆那样弄了水和毛巾放在比荷头上降低温度,虽然不清楚效果,但比荷似乎觉得舒适,难过的表情稍稍舒缓,到天亮前才睡得比较平静。
西里尔盯著那张脸片刻,轻手轻脚地把毛巾放到一边,伸手在被子里试试温度,还是钻进去把人抱进怀里,小心地等了半天也不见比荷有觉得难过的反应,才安心地阖上眼。
比荷在深而黏稠的黑色里做了许多不记得的梦,支离破碎的光影偶尔如流星般划过黑暗的梦,想要甩开、挣扎,却有个力量把自己从深渊拉起熟悉的温度、味道、声音、抚触在缺乏组织的印象里载浮载沈,渐渐地,感觉到了光,听到对话的声音。
朦胧地知道自己醒了,但眼睛乾涩而沈重,比荷试图睁开一些,但没有眼镜的帮助也只能看见一片模糊,想著自己该起来了,才惊醒般的想到是谁在说话?
比荷听到关门声,然後刚才在门口说话的人走进来——不需要眼镜都知道这个人是谁。
「西里尔」
比荷努力撑起身体坐起来,西里尔熟练地替比荷戴上眼镜、报以笑容,因为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所以披外套的动作有些笨拙,拿著温度计也不知该从何下手。
比荷虚弱地接过温度计夹到腋下,西里尔则是递上果汁要他喝一点,比荷皱紧眉头强迫自己喝完一杯,西里尔夸奖似地贴上的亲吻。
「为什麽你会在这里?」
「因为你呼唤我了呀,比荷,」西里尔边回答边叹息,伸出舌头舔吮著比荷发烫乾燥的唇瓣,小小遗憾自己的舌头不够湿润。「带著那个不会响的铃铛,只要你开口呼唤我,我就能离开剑塔市、来到你身边,可是我给你这麽久,你一次都没叫过我的名字」
唇舌越蹭越深,比荷虚弱地觉得喘不过气时,西里尔很迅速地收敛了,温柔缱绻的吻有丝宠溺。
「比荷你只有这种半梦半醒之间才有办法呼唤我吗?我说要当你的家人,你有想过要打电话给我吗?只要你想见我,我就能见你。」
「我」
「嗯?」
「觉得没有打电话给你的立场和资格,不过」西里尔充满鼓励性质地在脸颊亲一下,比荷乾脆垂下头靠在对方肩膀上。「我有反省了。」
「反省的结果很好笑?」虽然声音虚弱,但比荷的笑声很放松。
「我上一次感冒是在十岁的时候,」比荷还是在笑,轻轻的似乎停不下来。「结果一反省就发烧。」
「这代表你太少反省了,」西里尔听到温度计发出滴滴声,一把抽出来,看著上面的数字皱眉。「经年累月的智慧热一次爆发,猫也受不了啊三十八点五度,这是我的体温吧?」
「我还以为退烧了。」所以现在的虚弱感是还在发烧而不是发烧後,真糟。「我刚刚还想问什麽呢」
「想不起来的问题不重要,先吃药。」
西里尔放开比荷,一股脑地把所有的药袋都堆在两人中间,比荷看到药袋,终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