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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寒风萧瑟,冬季的月愈发遥远,寂寥的白光映在每一个人的面容上,惨淡哀伤。
我起了身,借着月色潜至城墙下。楮墨交给张大娘代为照料,另有牛奶的保护,我甚是放心。
城墙并不平整,是以凭着我多年来登峰造极的轻功,毫不费力地就跃了上去。顺利避过几个守城的侍卫,我左躲右闪地便进了城中。
深城城内相当繁华,绝不负中原第一大城的威名。城中街道宽阔,尽管入了夜,可道旁的酒肆饭庄却依旧热闹,青楼戏苑更是歌舞升平,一派繁荣景象,与城外的凄凉之气俨然两个世界。
我无心流连于市井之间,随便找了个乞丐,丢给他一文钱,问出太守府的所在,便匆匆离去。
太守府的守卫比我想象中森严,不过区区几个小兵倒也不足为患。我挑了个比较隐秘的角落,悄悄潜进府内。
太守府内的布置中规中矩,房屋院落瞧来皆是简朴已极,想来此处太守若不是正直之人便就是个城府极深之人。借着树木房屋的遮挡,我抓住一个小丫头,一掌敲晕她后,换上丫鬟装,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哪知我刚绕出墙角,便被一个中年女子捉住手腕,她嘴里还嚷着:“快快,你这丫头怎么还愣在这?夫人就快生了,赶紧来帮忙。”我被女子带着穿过回廊,直奔一座别院。
院中,丫鬟婆子出出进进,每个人都蹙着双眉,表情肃穆。我叹息,看此状况,里面生产那位怕是难产了。
果不其然,我被女子扯着进屋,入耳便是稳婆的说话声,女子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以及面前负手踱步男子的长叹声。
女子撒开拉着我的手,回头来却是咦了一声,疑惑地打量着我,“你不是红儿?”
我从容地笑笑,对着女子一福道:“婢子是红儿的妹妹,名叫小月。家姐今日染了风寒,我便来替姐姐几日。”
女子皱了皱眉,一摆手,打断我的话,推着我往里间去,嘴里念叨:“算了算了,是谁都无所谓,你赶紧进去帮忙。”
眼波流转间,我瞥了眼一旁的中年男子,微有发福的身材,裁剪合体的深紫锦袍,双眉紧锁,茶色的眸子透着沉稳。我抿嘴一笑,细细嗅了男子身上的气味,除去官场的腐气,并无云羲的空灵之气。
我收回目光,抬手挑起帘子,含笑步入里间,妇人的喊叫声顿时刺入耳膜。两个稳婆坐在床脚,头顶大汗淋漓,嘴里嚷着“夫人深呼吸,夫人用力。”
被唤作夫人的女子,孱弱地躺在床榻之上,眼见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丫鬟们手里端着木盆,一趟趟捧出去血水,触目惊心。我环视一周,屋内丫鬟婆子不少,却不见半个郎中。
略一沉吟,我从脖子上取下逍遥老头送我的百草珠,取过一只杯子将珠子泡上,塞进小丫鬟手中,道:“喂夫人喝下。”
小丫鬟疑惑地看着我,我表情严肃,推着她说:“这是保命的良药。”
“废物。”一个厚重的男声在耳边乍起,赫然是刚才在外间看到的太守大人。他劈手夺过小丫鬟手中的瓷杯,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拥住夫人,一点点将药汤喂进她口中。
“老爷,您不可”刚才扯我过来的女子跟了进来,想要阻止太守已是来不及。
“姐姐放心,老爷福泽绵长,怎会因此冲了福气。”我微笑着握握女子的手,随即转眸看着塌边沉着的太守大人。
“老爷,请让婢子服侍夫人。”我恭敬对着太守道。
太守看了眼垂手而立的我,略一沉吟,这才起了身,站至床侧。
我按住夫人纤细的皓腕,探查之下,发现脉象细若游丝,似有似无。我转动左手,悄悄抵住她的手掌,欲过些真气给她。
“姑娘不可。”一把柔和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竟是传音入密。我不动,面色如常,对那人道:“月尘莽撞了,还请公子出面指点一二。”
收回抵住夫人的左掌,我额间这才渗出冷汗。若是刚才真的渡了真气给她,现下她恐怕已是命不保矣。
我起了身,听得风吹门响,迷迭香气飘进房内。我笼袖站着,看一个修长的身影踱进屋中。
他如墨的黑发随意散着,墨绿的宽大绸袍仔细绣着卷草纹,腰间两块玉佩碰在一处叮叮作响。白皙的皮肤细嫩得不似男子,朱唇妖媚,鼻尖在寒风的凛冽中微微泛红。
太守盯了男子半晌,才开口问道:“请问公子是?”对于这个随意闯进自家的男子,太守并没有苛责,而是温言相问,想来是摄于男子身上那股不落凡尘的妖魅气息。
“在下只为寻月尘姑娘而来。”男子优雅地笑着,琉璃色的眸光将我笼在其中。
我轻笑,不顾太守迷茫的神色,说:“可是楮墨又调皮了?”
“姑娘聪明。”男子微微颔首,“楮小公子在城外着实担心姑娘安危,不得已才苦求在下进城一看。”
“多谢公子,”我转而看看床上呆望着他,几乎忘记疼痛的夫人说:“不知公子可愿出手相救?”
“月尘姑娘既然开口,在下定当竭力。”男子看看太守和其余一干闲人道:“各位可否暂且离开?”
“这”太守盯着男子上下打量,犹疑不定。
我眯了眼一副悠哉状,男子则颔首微笑,两人默契地未把这即将消逝在眼前的生命放在心上。
太守大约是看我们满不在乎的态度,于是牙一咬心一横,道:“但凭公子安排。”
男子微微一笑,“好说。”
闲杂人等鱼贯而出,我则被男子留了下来,莫名顶了个助手的头衔。我借机凑在男子身边,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笼来,让我几乎以为是云羲立在身旁。但细查之下,又觉男子身上气息庞杂,方才那一抹清新之气甫又消失不见。
我怔怔倚在雕花檀木椅上,看男子悠闲地燃起些香料,片刻后,夫人便如他所愿地阖上了双眼。
“公子如何称呼?”我看着男子在床前手指上下翻飞,无趣地拨弄着熏香问道。
“在下花无颜。”花无颜袍袖摆动,趁着缝隙间我略略看到夫人脸色大为好转,已不似之前苍白。
“无颜公子行医手法独特,且身坠数个香囊,可是师从药王谷花家?”
“姑娘见笑了,在下正是花锦非三子。”花无颜指尖一抖,便要掀起夫人身上所覆薄被。
我见状,只得抖出凤渊绫,格开花无颜的手,道:“此处还是由月尘代劳罢,公子虽是不在意,但夫人好歹是女子,多有不便。”
花无颜纤长的手指卷住凤渊绫一端,说:“姑娘开口便是,莫要误伤了无颜。”
我淡笑,收回凤渊绫,一个转身坐在床上。对花无颜说:“以月尘之力,怕是还伤不得公子。”
本上仙十几万年来头一次为人接生,没想竟是与一男子合作,说来着实可笑。但当我沾满鲜血的手,触摸到那个鲜活的小生命时,心中终是有所触动。
正文 凤落荒山言不知
下载网 更新时间:2010…10…13 14:02:53 本章字数:4032
一个时辰之后,太守夫人产下幼子。确保母子平安,我与花无颜便成了太守府的座上宾。太守对我二人以礼相待,甚是客气。
寒暄客套过后,我呷了口茶对太守道:“大人乃是清廉爱民之官,为何会置灾民挨饿受冻于不顾?”
太守闻言,脸上红了一阵,为难地说:“月尘姑娘有所不知,这灾民不是我不收留,而是他们人数众多,若是一下子涌进城中,恐怕深城要乱的。”
“杀人与救人只在一念之间,无颜向来不看重人命,大人倘若嫌弃城中人口多了,无颜倒是可以帮大人解决后顾之忧,不知大人意下如何?”花无颜懒洋洋地支着头,无所谓的道。
太守被花无颜一席话吓白了脸,他看看我,我捧着瓷杯淡笑,不作何表示。
太守犹豫许久,终于下了下决心,道:“还请花公子给我三天时间准备。”
“无颜素来无甚耐心,还望太守大人信守诺言,否则太守府怕是难保了。”一声轻叹后,花无颜人已到了门外。
“月尘静候大人佳音。”我起身随着花无颜掠了出去,留下深城太守一人在房中目瞪口呆。
“月尘姑娘,难保数日之后你我不会成为通缉犯。”花无颜表情淡淡,丝毫不见担心之色。
“若是朝廷要怪罪,太守只得寻替罪羊,你我自是首当其冲,倒也怨不得别人。”
“无颜本为寻姑娘而来,却无端端做了场亏本生意。”花无颜一拂袖,无奈道。
我浅笑不语,侧头看他在月色下的容颜,宛若血染的红唇当真是动人心魄的媚惑。心间腾起数个疑问,对身侧男子的身份犹疑不定。
一路无话,回到城外时,大多灾民都已睡下。唯有张大娘一家和楮墨还在四处张望,大约在寻觅我的身影。
我扑到楮墨身边,揉揉他柔软的发,笑问:“墨墨,饿了吗?”
楮墨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