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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轻吁一声,涩然苦笑道:「那也难怪。华师兄你师父可好?
他受了龙师兄、韩师兄那两掌,后患可根治了么?」向扬微微一愕,说道:
「这师父已经谢世多年,难道前辈不曾听说?」
「啊」地一声,那女子倏然掀开榻前幔帐,失声道:「华师兄死了?」
直至此时,向扬才看清此女容貌,但见她肤色雪白,眉目清秀,一身素
净的白纱宽袍,彷佛出水芙蓉,分明是一位典雅清丽的年轻少妇。只是她眼
神中充盈着震惊,此时不复雍容姿态,这一声急问向扬却真不知如何回答,
只得应道:「是。」
白衣少妇颓然垂首,肩头微微颤抖,低声道:「他早就走了,韩师兄竟
然还」紧咬着唇摇了摇头,复又朝向扬一望,泪眼已然朦胧,颤声道:
「他你师父他,他有个女儿,她是不是也也已经」向扬忙道:
「不,师妹很好,她没事,前辈不必担心。」那少妇神色茫然,说道:「瑄
儿可长大了罢?」向扬应道:「是,当然。」心中略一踌躇,说道:「前辈
莫怪,晚辈有一事不明。我看这钗上刻有『如之』二字,这这是」
少妇轻声道:「是什么?」向扬道:「这是我师娘的名讳。不知不知前
辈可是姓『展』?」
少妇微微摇头,面露苦笑,随手又掷出一物,这次却不蕴内力。向扬顺
手接住,正是另外半截金钗,上面正刻着一个「展」字。那少妇凄然笑道:
「你师父都走了,还叫什么师娘?」
向扬得见少妇全名,心中更惊,再凝目看她容貌,宛然便似华瑄的轮廓
,只是气质、神态成熟了许多。他虽然自拜师起便没见过师娘,却从华玄清
口中听过师娘的名字,知道师娘乃是「真」字辈师祖展元真的爱女。只是师
父生前少提其事,只说师娘早逝,余情概不多说,怎料今日竟会在韩虚清的
高阁之中见面?
华夫人深深呼吸几下,情绪似仍难以平静,别过头望着铁门,轻声说道
:「这些年来,我恐怕有好些事给人瞒在鼓里」悄悄拭去泪痕,低声说
道:「好孩子,你可知道你这韩二师伯的为人处世么?」向扬道:「他如何
处世,未必尽知,为人倒是清清楚楚。」华夫人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
,好。我有好些话要问你,可惜这当下时间实在紧凑。」说着微一蹙眉
,纤纤素手往榻底一探,倏然抽出一条寒光夺目、有若串冰的烂银长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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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景缎(二百一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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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银鞭与华瑄先时所用的形制相同,银光铮然犹有过之。只听华夫人低
声说道:「是谁封了你的穴道?」向扬道:「是个叫做应文的老和尚。」华
夫人点了点头,道:「好,你就这么站着别动。」银鞭轻轻抖出,但见华夫
人手劲所及之处,软鞭蜿蜒如游龙,鞭梢瞬即点中向扬胸腹之间「巨阙穴」
,着体之际悄然无声,九转玄功劲力却直透任脉,传至气海。向扬全身经脉
顿时为之一热,心中登时明白:「师娘是在助我解穴。」
华夫人一穴点过,再点「璇玑穴」,仍属任脉穴道。她这以软鞭解穴的
法门,比起文渊那「神剑点穴」之术各有千秋。剑尖锋锐,点穴需得一点即
透经脉深处;鞭身柔软,解穴时不能慢慢地推宫过血,均是难能之技。而华
夫人以鞭法解穴,却又兼有顾忌男女之别,以鞭代手,便无须直接触碰向扬
身子。
向扬同时运气冲穴,但是应文的点穴手法委实高明,凝结在向扬脉络中
的真气异常顽固,纵然华夫人银鞭连点十余处大穴,仍未能悉数冲开。华夫
人微微吁气,脸色微显苍白,说道:「先且先到此为止。你功力回复了
几成?」向扬道:「五、六成总是有的。」华夫人叹道:「也罢,我这会儿
时间不多了。」又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这许多年来,只有你那任
师叔在几个月前,曾经闯进来找过我一次。他说这些年来都没找到你师父的
下落,想不到」咬唇摇头,却是强忍着叹息不发。
向扬怔然道:「任师叔也瞒着师娘,这这可怎么说?」华夫人神情
凄楚,苦笑道:「他倒是为我好了。要是我早知道唉,不说这个。我把
广那琴谱交给了他,要他好好弹琴,他可有照做?」向扬知她意指「广
陵散」,意即寰宇神通人字诀的修练关键,当即说道:「任师叔早已将文武
七弦琴传给我师弟,那琴谱也交给他练了。」华夫人道:「你还有师弟?」
向扬道:「是,我那文渊师弟琴弹得很好,师娘可以放心。」
华夫人呆了半晌,喃喃地道:「收了两个徒弟?」稍一回神,又望着向
扬道:「那那瑄儿呢?这些日子,她爹已经走了,她她怎么过的?
」向扬道:「师父过世之后,就是我们照顾师妹。现下她跟文师弟情投意合
」忽然想起,文渊身旁可不只有华瑄一女,若要解释起紫缘、小慕容之
事,不免大费周章,当下说道:「文师弟对师妹也很好,师娘不必担心
。」
华夫人闻言,脸上稍示欣慰,轻声道:「但愿真如你所说,瑄儿能过得
好,我也就无所牵挂了。」悠悠凝思片刻,从绣榻上取过一个锦盒,一掀开
,里头平置着一轴锦缎。华夫人信手展开,但见长堤垂柳,晓雾共桃花朦胧
,湖色翠嫩,清波似欲荡漾出锦绣之外,正是十景缎中的「苏堤春晓」,号
称西湖十景第一。
但听华夫人说道:「这『苏堤春晓』,原本是你师父所有,六、七年前
落到你韩二师伯手上,转交给我。」向扬怒道:「这必定是韩虚清他以师娘
师娘性命做要挟,向师父强取来的了?」华夫人叹道:「我也不知。你
应当知道,你龙师伯早年叛变出门,从那时起什么都乱了。那应文和尚
帮着韩师兄你二师伯啊,指点他的武功,又告诉他十景缎的事。龙师兄
也是一样,他进了皇陵派,专门跟你师父为难。你说他怎能同时跟两个师兄
抗衡呢?」
向扬凝神倾听,又听华夫人道:「你任师叔当年武功不纯,帮不上你师
父多少忙,只得浪迹天涯,先逃过龙师兄的追捕。那年那年我怀了瑄儿
,就是你师妹。瑄儿出生那天,你龙师伯、韩师伯却双双找了过来」向
扬骂道:「趁人之危!」
华夫人微微一笑,摇头道:「怀了瑄儿总是喜事,也算不得什么危难,
只是当时我虚弱得很,可真没办法出手御敌,这才跟你师父失散了,直到今
天。好在韩师兄他」说到这里,华夫人微一迟疑,叹道:「罢了,不提
也罢。这些事情,眼下也不相干。是了,你师父怎么叫你的?」向扬道:「
师父在世时便称扬儿。」华夫人微笑道:「好,扬儿,这会儿你可得听仔细
了。你道你韩二师伯为何将我锁在这里,我又逃不出去?」向扬道:「想是
他要向师娘问出十景缎的秘密。」
华夫人道:「是啊,这是其中之一。『十景缎』的秘密,江湖上罕有人
知,就我所知,也只有你师祖获传最完整的解密之法,这秘密他只传给了我
,连你师父都不知道。我和你师父分开那时,我两脚脚筋受创,从此不良于
行」向扬闻言一惊,这才发觉华夫人之所以倚榻不起,原来是双足已废
。华夫人倒是一脸释怀,微笑道:「总算他没把我双手一起废了,那也还好
。我被韩师兄带来这里,从此无力逃离,好在他有求于我,倒也不致对我过
于为难。我和韩师兄约定,他若能帮我与华师兄、瑄儿重逢,我就告诉他十
景缎的秘密。」
向扬一听,忽然恍然大悟:「是了,难怪那韩虚清定要文师弟与师妹成
亲,又说要带他们见一个人,可不就是师娘?他是存心讨好师娘来着。」当
下脱口说道:「师娘,这约定我看韩虚清他可不会遵守。害得师父、师
娘分离的,不就是他吗?」华夫人叹道:「当时可还有龙师兄呢。他们两个
时而合作,时而反目,说来也是互不相让。何况韩师兄把我掳来,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