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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披了件浴袍,斜靠在落地窗边,身型高大挺拔,慢慢地吞云吐雾。急急的雨丝打在了他的脸上,他丝毫不在意,乌黑的短发已经被水汽沾染得微微濡湿。
秦靖扬注意到了房间开门的动静,夹着香烟的手在空中微微顿了顿,立即掐掉手上的烟,往阳台一扔,关上了落地窗,将大雨的喧闹彻底隔绝在了外头。
转身就看见遂心站在他身后。
一瞬间,他的心有些暗暗地疼,“怎么醒了?是被雷声吵醒的?” 他的声音很柔,眼神有些疲惫。
“出事了对不对?” 遂心走上去,慌张地拽住他浴袍的袖子,“谁”
她的小脸苍白,瞪大的双眼有些微红,张了张嘴,最后连声音都有些暗哑,“告诉我谁”
他身上还带着新鲜的烟味,意识到身上已经被淋湿,秦靖扬脱掉了浴袍,随手扔在了地上,走过去将遂心抱了起来,迈开长腿往房间走去, “也不穿拖鞋,以后不准光着脚在家跑来跑去,有寒气。”
她不回答,只是眼神空洞,气息不匀。
秦靖扬将她放在床边,去浴室拿了块大浴巾,半蹲下,将她脚上的水细细擦去。
“关熙芸昨晚自杀了,伤到大动脉流血不止,已经死了。” 他淡淡开口,声音没有波澜,似是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还有呢”她屏气,声音沉重而微颤。脑中突然浮现关熙芸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唯一,最后原来她当时就打算好了么?
“苏婧的尸体在桐江被发现了。”
“是谁,是谁做的?” 她缩回了被他握着正在捂暖的双脚,从床沿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似是不敢相信听到的事实!
“你知道是不是?是不是年雪?” 她激动地抓着他手臂,声音嘶哑苦痛,“她想要的不只是报复关鹏山!也不是关家的钱!她要是所有关家人的命对不对?”
“我要去报警的,她是疯子是疯子!”
“遂心你先冷静!”
“你叫我怎么冷静?她一家人死了,所以关家的人都该死么?那苏婧呢?她才十七岁,十七岁啊!跟她什么有什么关系!” 她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颤抖着划开屏幕,点开刚才看过的信息,“你看,苏婧刚给我发过信息,她说关熙芸给她的文件夹里有存折,她看见那么多钱,立马说可以把那些钱都还回去,只要她妈妈没事她还是个孩子,为什么啊,她为什么啊!”
“不是她做的。” 他拿开她手上的手机,抬手揩去她脸上的泪水,“我已经让人去查死因了。” 两人的死亡后面隐藏的东西,绝非只是这么简单。赵刑峰的归来,使得事情开始失衡,也许很快就会变得不受控制,危险也会不断侵袭而来,而死亡绝对因此停歇。
他长久地沉默着,刚才他就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告诉她事实。
“那我呢?”
“什么?” 他的手一顿,似乎有些不解。
“不是她做的?那是谁?你就那么了解她?你不是说你不跟她有任何联系的么?还是你其实什么都知道!你是不是也要我死?我也姓关,我身体里也流着那个人的血!你也要我死么?”
“关熙芸知道的事情太多,现在介入调查的不止警察。上次拍卖会项链的事情虽然最后看似是让关鹏山压了下去,可是早就引起了外界的注意。05年[关盛]在阳城投资的煤矿爆炸事故,死了30人隐瞒了下去;07年的金融危机,为了让股东信服,做了假账和报表,证监会早就开始查了这几年光贿赂官员,银行官员,在工程上动手脚吃的款,关熙芸参与的事情和捞的钱远远不止你的想象所以有人必须让她死。如果她不死,一旦开始官司,势必有更多的事情和秘密会被揭开。” 遂心被拉进怀里,结实的双臂紧紧圈住了她微颤的身子。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脸逆着光,她看不清,只是他强势坚决的态度,她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
“关鹏山还是赵刑峰?” 遂心抬手捂住了脸。
“赵刑峰这些日子不在桐城。”
“关鹏山?不会的,关熙芸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你十几岁的时候得过两年多的自闭症。你妈妈出事那天,你也被送进医院。当时的病历记录清楚记载,你是脑后被重物撞击,导致脑震荡。我想你之所以受打击除了因为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将母亲杀死,还有更多的是因为你父亲差点也将你杀死。所以你潜意识里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而去遗忘。”
遂心深呼了一口气,别开头,“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关鹏山是什么样的人,你这些日子以来难道都还没有看清么?”
“这样两个人同时死去,不是更加引起注意么?而且苏婧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想,关熙芸自杀是因为有人威胁她苏婧的安全,她选择想以自己死来保她女儿。只是没想到苏婧会突然回桐城而最后苏婧拿到的那个文件袋里应该不止那些存折,还有其他重要的东西,关熙芸是用来保命的,她给了苏婧。”
“那接下来呢?接下来又是谁?关雅琴,还是我?” 关遂心无奈地摇着头,“秦靖扬,你放手好不好当我求你 放手好不好?” 她第一次央求她,脆弱而单薄。
秦靖扬垂下眼睛看她,沉默了片刻后才沉声说道,“抱歉。”
她愣了愣,抬起头紧紧盯着他,试图看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你不是说,只要我想,我们就可以去国外生活么?我们就远离这些事情了,这样不好么?”
“遂心,” 秦靖扬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让她看着他,“再等两个月,也许只需要一个月,这些年来我们所有的部署都会成功。” 他的声音有些严肃,虽然语调微沉,仍是放软了些许。即使他再理性,他确实仍旧在意她的感受,就怕好不容易修复的感情又再生缝隙。
“有那么重要么?到底你是为了你三哥还是为了年雪?” 她挣开了他的手,忍不住高声喊了出来。
“关遂心!” 秦靖扬的声音很低沉,脸色十分难看。
关遂心脸色苍白,胸口不住地起伏,一双眼睛却已经从之前的慌乱中冷却下来。
许久,她像是下了狠心,终于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对,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这个星期,阴雨连绵,似乎从那天开始,雨水就没有停过。
关遂心撑着伞,沿着青石台阶缓缓走了上去,有些湿滑,所以她走的很慢。
这里是桐山上另一处的富人墓地,荒凉而寂寞,夹杂着山间腐朽的死亡气息。
关遂心想,这些没有自然走完生命的人大抵都是输给了命运。
这个神奇的名词,主宰了所有人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
有人已经站在了那里,她抬头,看到了关鹏山,还有年雪。
关鹏山的法令纹更深了 ,背着手,似乎是等着他。
新的两个墓碑,相挨着,相片上的人明媚的笑容。
她没有躲避,将两束花分别放下,即使石碑前已经有了数不清的花束。
关遂心没有去掩藏那份恨意,她越过那两个人,静静离去。
“遂心。” 关鹏山开口唤住了她,“你还是放不下关家吧。”
关遂心停下脚步,“那关家的人之于对你又算什么?”
“几十年前,你靠着她的母亲开创了你事业的第一步,而今,你毫不犹豫地舍弃她和她的女儿。” 她转过了身,回望了他,嘴角的嘲意太过刺眼。
关鹏山握紧了枴杖,胸口开始起伏,最后还是忍了下去,“最近家里出了这么多事,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你现在是在跟秦靖扬同居?这样传开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您站在她们面前,心里不会怕么?”
她渐渐笑了起来,很像尹卿舞,她最近才发现,她开始越来越像她的母亲。
。
“遂心,遂心,” 年雪急急地追在了她后面,没有撑伞,雨丝飘在她的身上,有些微湿。
关遂心停下脚步,眉头微蹙。
年雪回头望了望没有跟上来的关鹏山,再看向关遂心,微微淡笑,“怎么走这么快?跟你爸爸说话这么呛人,可不讨喜。”
绵绵的细雨在山间飘荡,隔在两人中间的不再只是这几级青石阶梯。
关遂心定定地抬头看着年雪,她从没像今天这样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女人。容貌清丽柔和,没有侵略性,嘴角微微上翘,很好看的弧度。关遂心在回想年雪曾经的样子,需要多大的隐忍和恨意才能让一个女人改头换面,费尽心机地呆在自己的仇人身边这么多年她当年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