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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然有之,退缩逃遁却始终是他所不齿。
无声一笑,刘珩轻揉乌丝笑道:“谁说严氏女子心狠手辣?为夫怎么只看得见善解人意温柔多情?”
杨柳风水眸一黯,缓缓低首道:“风儿当初在永兴,为了摆脱他们的掌控何尝不是献计堂前,陷官人于危难,置百姓于水火,无所不用其极。”她苦苦一笑道:“若非如此积恶深重,岂有今时屡获天谴?两个孩子都”语声一颤,却已说不下去。
原来那日永兴帅堂上她竟并非无心之辞!
这一计险绝、妙绝,而且是一箭双雕——既争取了回师京畿的时机,又趁着弃城之际将所有营妓肃出军旅。
刘珩又爱又怜地将她深拥入怀,轻吻着柔韧的秀发道:“既然一国之内遍布严氏的爪牙,无论去向何处都难得安乐,不如”他无声一笑道:“不如咱们干脆去大蕃,虽是苦寒之地蛮夷之族,但民风淳朴百姓和乐,严氏纵然手眼通天,也只怕是鞭长莫及。” 他轻轻捧起玉颊,将双唇印在她的额前:“风儿说,好不好?”
“珩去哪里风儿就去哪里。”
心头甜暖,刘珩不禁低笑道:“到时候风儿要调养好身子,一口气生个三男四女。”
杨柳风微微诧然道:“哪里照顾得了那么许多孩子?”抬睫,迎上他捉狭爱宠的笑脸,娇窘咬唇偏首,轻声道:“风儿去收拾东西。”
崭新童衣件件细叠,精巧鼗鼓端放橱中,缤纷纸旗小心收拢。
这是曾经满满的期待,这是曾经美美的梦想,也是后来深深的伤痛,更是此刻浓浓的眷恋。
刘珩沉默地帮着杨柳风收理房间:自深宫御苑至铁血军营,从烟花江南到风雪北疆,从未有过一处如此时此地般令他眷恋难舍。
素帐简榻,还萦绕着绮梦的温香;
粗桌朴凳,还氤氲着花糕的甜美;
满箩针线,还纠缠着玉指的幽凉;
一院疏篱,还回荡着孩子们的欢笑
昨日历历化作今朝依依,不愿舍,却须舍,不甘弃,却须弃。
小小行囊再度压上肩头的时候,杨柳风忽然抬眸打破如水的沉默道:“要不要给缙英他们留句话?”
“好。”刘珩颔首轻应。
墨成提笔,怅对一方粗笺,他却久久不能落笔——该写些什么呢?想说的话太多:感激、叮咛、惜别、鼓励却是笔若千钧空悬难落。
一晌,刘珩才轻叹挥毫书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108章 第三十六章 寒路难隔眷侣枝(中)
相携走出柴扉,漫天黑暗依旧,东方,却隐隐透出一缕微光。
刘珩沉默地缓缓前行,每一步,都如踏在心头般疼痛,每一步,都有驻足回身的冲动,但是,他不能——身畔安静相随的人儿,是否也有着同样的不舍和感伤?
正要去拢她的肩,杨柳风却忽然止步。
螓首低垂,朱唇深咬,她只是凝定不动,那身影,有着说不出的哀婉落寞。
伸臂用力地将那孤凉的娇躯揉入怀中,刘珩语声微哑地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再回来,带着我们的儿子、女儿一起回到这里。”
悲伤,却又坚决。
这不是安慰,而是誓言。
“嗯,为妻要和官人一起回来,终老于家。” 杨柳风缓缓抬眸,温暖的笑靥在朔风中绽放
一个“家”字深烙心扉,刘珩动情一笑,拥着伊人向微芒的远方走去——不再犹疑,不再回眸,只因那小小的家已然深镌于心,纵然千山万水,纵然寒暑春秋,他们的根已深植在此,无人能阻,无人能隔,无人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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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层峦叠雪,银白起伏。
白衣翩翩,冰肌胜雪的佳人已不知临风俏立了多久。
“我要去找他。”白夜忽然轻轻地说。
蓝幽明白她只是在告知她的决定,而非征求他的意见。
虽然同为护法,然而左尊右卑原为常理,可是在他们之间却截然迥异——不知道是否从小养成的习惯,蓝幽极少反对白夜的意见,无论她如何决定,他总是默默地支持。
“可是教主如果知道”这一次,他难得地低声踌躇。
“知不知道都是我的事。”白夜冷冷地截断他的话道:“你只要守好总坛就可以了。”
蓝幽抿唇垂首,半晌,低声道:“那你多带几个人”
“不必了,我一个人行动反而便捷些。”
蓝幽微急地抬起头来,似要说些什么,却终于在目触那漠然的侧脸之时凝止了音声,双唇动了动,化作一声轻叹道:“出门在外千万多加小心。”
白夜并未回应,而是已经转身离去,留给他的,只是一个仿佛渐渐融入冰雪的清冷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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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声轻响,一只野兔已被咻然而至的利矢射中头颅,箭枝却劲势不减直没尾羽钉入雪地。
衣袂飞处,刘珩趋前拎起兔子拔出箭来在雪地上抹去鲜血归入箭囊,向着栖身之所而去。
一宿未睡,沿瓮山山麓西行而去——不能走城镇官道,因为那是严氏耳目密集之地,几番踌躇,虽然艰难些,刘珩还是决定抱着杨柳风施展轻功在山中疾行。
虽是晌午,可天色微阴,避风的山石后面,一堆柴火已然烧得旺盛,裹着棉氅的人儿怔然端坐一旁。
遥遥,刘珩刚刚扬起的温暖唇角却是几不可察地一滞,随即,依旧含笑趋前道:“风儿在想什么呢?”
杨柳风既未应声,更不回眸。
只这一言之间,刘珩却已迅速接近,余音犹在,破空声响,左右、头顶、背后各有一把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袭向他。
冷笑一声,刘珩偏身避开左侧剑锋,拔出腰畔的竹箫闪电般点向右侧的剑身,信手一引,那把剑便不由自主地向着自己对面的同伙迎去,且顺势挡去了身后袭击者的锋刃。
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刘珩足下同时发力,已跃离头顶偷袭者的剑势范围。
这四人武功显然不弱。四剑交击互借其力,铮然声中再度迅捷袭向刘珩。
冷哼一声,刘珩丢开野兔回箫再战。
剑乃利刃,箫为竹质。
剑逾三尺,箫长两尺。
剑有四柄,箫只一支。
以弱击强,以短迎长,以少战多,刘珩却是招招式式先机尽占。
转眼间,四个紫衣人已是局势微窘。
眸色一戾,刘珩正待催箫猛攻,其中一个紫衣人却骤然缩身退离战团,挺剑向着凝坐在侧的人儿直刺而去。
如此熟悉的画面顿令怒焰飞腾,刘珩挥箫逼退另外三把犹自缠斗的剑,分出左掌疾推,千钧内力顿时如山压至。
那偷袭杨柳风的紫衣人感受到排山倒海的强劲威力不敢怠慢,只得沉身坠地向旁避跃。
眼看隆隆的掌风如惊涛骇浪般向着羸弱娇躯而去,却又骤然消散如春风——他竟收放自如,没有分毫的艰涩勉强。
四个紫衣人不约而同地暗暗心惊,刘珩却已在这白驹过隙的一瞬飞掠到杨柳风身前。
悄然互换了下眼神,明了再战无益,四个紫衣人腾身掠向远处。
眸中杀机一炽,刘珩挽弓搭箭,咻然声响,劲矢破空,后发先至,直取那个偷袭杨柳风的紫衣人。
那紫衣人听见弓弦声响便知不妙,待要躲闪却已不及,“嗤”声轻响,竟是一箭封喉,直直颓坠在地。
另外三个还待相援,却被扑面而至的强大掌风迫得生生退离,终究是知难而退,不敢强自出头,眨眼间消失在皑皑远方。
并不上前验看尸首,刘珩却是急切回身解开杨柳风的穴道,细细地上下检视,确认她无碍,方才心疼地一把拥拽入怀——真正让他恐惧的并不是紫衣人回剑刺去的那一刻,而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可能发生的不幸:如果他们并不打算用她作饵
不敢想,只有低哑的声音在她的鬓边轻响:“对不起”——这世上对他最真挚,与他最亲近,为他付出最多的人,他却总是只有报以这样无力的三个字。
杨柳风轻轻挣离他的怀抱,抬睫浅笑道:“风儿无妨,倒是累得官人担心了。”
刘珩沉默地抬手为她轻拢发丝,半晌无语。
“此地不宜久留。”杨柳风低声道。
虽是事实,但更多的是想引开他的自责吧?刘珩唇角微扬:相处越久才越能体会她一颦一笑一言一字的良苦之心。
心头的暖意漾作融融的笑,他怜爱地再度轻搂了一下娇躯,才转身向着那紫衣人的尸身走去。
俯身拔出箭枝,鲜血渗入地上的冰雪中,早已凝固成诡异的红褐色冰块,刘珩拭干血迹归箭入囊,又弯腰解下那把佩剑拿在手中——虽非神兵,但用起来总比竹箫要趁手有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