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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岸,晓风残月-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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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吧。”刘羽浅笑着道:“朕倒是很好奇,这么个异族女子身上会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如此冒险而求的。”
  金三缓缓起身,低声道:“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查一下胤福宫和天牢看看有无端倪?”
  刘羽颔首道:“胤福宫和天牢要查,阿尼这个女人的来历也要查。”
  “是。”金三躬身轻应。
  刘羽忽然笑了笑道:“不过,即使什么都查不到,也没关系,他们得不到想要的,必然还会卷土重来。那个人,连你都没能制住他,必然已是其中的重要人物,吩咐银六盯紧他,随时禀报动向。”他眸光灼灼地沉下声道:“若朕所料不错,这人伤愈之时就是重现之日,首要防范的便是胤福宫,下一次他若还来,先看看他要找的是什么东西,待他得手再行擒拿。朕倒要见识一下,是何物可以让他们罔顾国法天威,屡屡以身试险。”
  “是。”金三再诺。
  似又想到什么,刘羽抬眸道:“他们既敢再来,必然也会有所防备,设若一击未果,你不必请命,只管亲自追捕,抓到了,再回来复命。”
  “属下谨遵。”金三膝地应命。
  刘羽一勾唇角,信手抽出一个奏章,边展开边漫不经心地道:“你下去吧。”
  金三依言起身,转而走向暗格。
  “等一等。”刘羽竟又扬声唤止,目光却是依旧停留在手中的奏章之上。
  金三止步回身,静待下文。
  “陆缙英”刘羽皱眉道:“奇怪,小小的一个阳夏县令,朕怎么却觉得这名字如此耳熟,好象在哪里听过。”抬眸道:“朕并不记得你提到过此人。”
  金三欠身道:“主上所言不差,迄今为止不过梳理到朝廷正六品上的官员,阳夏县令官秩从八品,属下的确还未曾提及。不过,此人是去年春闱的榜眼,殿试之后即被赐封为从五品扬州刺史,衣锦还乡,未曾上任便于郁怀乡隆仪下聘,要迎娶杨柳风为妻,虽遭婉拒,但其当门立誓此生止步青楼一事却已传为佳话,说来也应与主上有过一面之缘。”
  刘羽豁然浅笑道:“朕想起来了,确有其事,当时朕还不解风儿为何要放弃这跳离娼门的大好良机,放着”他骤然缄口收笑——那一刻的疑惑幡然得解,却是他最不愿正视的答案:原来,那么久之前,就已经预示了今日所有的残忍结果么?原来,他和那人之间,从没有开始过真正的争夺就已经注定了失败么?
  黯然别过头,刘羽努力隐忍眸中的泪意,心口的疼痛却已令他不由急促了呼吸。
  “主上。”金三上前几步低唤了一声——万般可破情难破,数月的朝夕相处,这个年轻君主心头过不去的那道槛他比谁都清楚,只是,这一个情字,却也是最难开解的。
  “没什么。”刘羽勉强平稳声息,依然别着头道:“他不是从五品刺史么?怎么才一年多就降到从八品县令的位置了?”语音却是难掩黯涩。
  金三欲劝又止,终于还是垂眸道:“陆缙英此人非但才华出众,而且审断决狱公正谨慎,尤其擅长治理民生。只是,他深恶官场应酬之事,上不阿媚,下不谄抚,又铁面无私不畏权贵、不行通融,因而,颇受同僚诟病,屡有弹劾进京。当时,刘珩与吴氏一党已成水火,各处皆有刘珩扶植的地方官吏弹劾吴氏党朋,先帝顺势而为罢黜了不少吴氏的宗亲官吏,为示公允,又念及陆缙英初涉仕途了无根凭,升黜与否对局势并无大碍,因此才准了吴氏参劾他的奏章。后因钟以卿长街拦驾为民请愿,先帝趁势铲除了吴氏八名要员,为制衡刘珩的势力,此后也革贬了一部分他提拔上来的官员,而陆缙英也因非议众多而在此列。再后来,刘珩率兵北上捷报频传,而吴氏一党则败势如山,先帝为谋基业无虞趁其无暇他顾谪贬了很大一批他所提拔的士子,那陆缙英不幸又在此列,所以才会在一年多的时间之内连降数级而至此境地。”
  轻叹一声,刘羽将目光重新移到奏章之上低声道:“父皇为了这片江山基业真是用心深苦,朕只怕会辜负了他这一番心血。”
  “主上勤政忧国,不负先帝慧眼厚望。”金三亦低声回道。
  刘羽自嘲地一笑,抬眸道:“听你刚才的口气,倒似对此人颇为惋惜。”
  金三欠身道:“属下岂有此等见地,只是当时先帝准奏黜谪陆缙英之时曾不无惋惜地言道:此人殿试之时政见独到,所谏之言皆是兴盛一方的长策,若果能为我所用,竟不失为一代良臣,只可惜,局势紧迫无暇详加考究,可用与否只能留待后人斟酌了。”
  刘羽若有所思地颔首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金三无声行礼而去。
  刘羽凝眸奏章,神思缥缈,恍惚间,又流连在当时那温暖的春阳下,日复一日的辛劳,日复一日的平凡幸福,那梦中的榕树下始终凝立的素淡身影从未离去——原来幸福是那么简单,不需要高楼广厦,不需要钟鸣鼎食,更不需要权倾天下,只要一个柴房、一棵榕树、一个人影,一道关切的目光,就可以得到,只是,当时不知、当时不懂罢了。
  无力地垂下捏着奏章的手,刘羽阖眸靠在椅背上:风儿,如果可以重来一次,那九曲荷塘之畔,纵然身首异处也决不放开你;如果可以重来一次,那孤冷寒帐之中,纵然身背不孝骂名也要将玉玺盖在禅位诏书上;如果可以重来一次,那寂寞金鸾之上,纵然被天下人耻笑也不要信诺守约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是不是只有帝王写得出如此凄绝深重的悔与恨?
  帝王?刘羽忽然启眸嘲弄地看向身上的龙袍前襟:天下人艳羡觊觎的这一身灿烂,只有穿过的人才明白是何等沉重的桎梏,天下人向往憧憬的这一座皇城,只有被禁锢其中的人才明白是何等阴冷的樊笼,却不能逃、无处避,只有强颜隐忍这不为人知、不为人解的苦痛。
  手一颤,奏章险些跌落在地,刘羽再度抬腕展开,强迫自己凝神思索,一晌,方才向着御书房门外扬声道:“来人!”
  内侍应声启门而跪,却并不进来——本朝开国起御书房就为宫中禁地,没有皇帝首肯,任何人都不得擅入。
  又瞥了一眼手中的奏章,刘羽沉声道:“传朕口谕,刑部尚书方瑾御书房觐见。”
  内侍叩首应诏而退。
  第47章 第十六章 幽凉禁闱暗宣威(上)
  “臣,刑部尚书方瑾,恭祝陛下圣躬万福。”紫袍玉带之人恭身跪叩的时候,刘羽正从内侍手中接过茶盏,并不急于令他起身,好整以暇地轻轻吹了吹,浅啜一口,方抬眸示意内侍们退出去。
  待到内侍掩门退出,刘羽才不紧不慢地将茶盏放落在案,随口道:“方爱卿平身。”
  “谢陛下。”方瑾恭声应诺,再次叩首,方才谨身而立。
  刘羽静静地审视着眼前这个男子:曾经,也是在这个书房中,他不动声色地一语道破了自己心底的踌躇,令自己对这个有着数面之缘的文弱书生不觉刮目相看,后来,梳整线报通理朝务之下,更觉此人城府幽深,决非泛泛。再联想起寥寥的几次邂逅:望波亭诗社他应对周全进退自如,郁怀乡赠琴他隐晦委婉巧诉钟情,利州送马更是为自己的仕途谋尽青云,可以说桩桩件件无不心计深远。
  刘羽双眉微微一扬:便是那一次看似唐突的御书房谏言,虽然遭到当场斥责,但又何尝不是成功地消除了自己对他是否刘珩同党的疑虑?就连今日,天子骤然召见,却久久不置一词,他也是声色不动地恭身静候,丝毫没有慌张不安之态。
  玩味半晌,刘羽才漫不经心地悠悠开口道:“方爱卿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臣启陛下,臣以驽钝之资愧任刑部要职,日日忧惧恐负圣望,惟知勤能补拙,因此专于恪察各地呈京的刑狱案件不敢稍有懈怠。”方瑾音色沉稳从容侃侃应对。
  “父皇仓促驾鹤,朕初临大宝又正逢战事方歇,朝纲不稳,百废待兴,多亏了方爱卿这样的忠睿之臣尽心职守,才不致令国本动摇根基受损。”虽是夸赞之词,刘羽却是说得淡然随意。
  方瑾恭敬揖身道:“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刘羽忽然问道:“方老爱卿最近身子可好?”
  方瑾忙再次躬身道:“承蒙陛下记挂,臣父年事渐高,体虚气弱神思日短,自休致以来静心自顾,少劳顿、多休养,倒也见得略有起色。”
  刘羽颔首轻喟道:“朕听说方老爱卿于秦州任上兢兢业业清正廉明,原想着你在京中就职也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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