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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众神 作者:[美] 尼尔·盖曼-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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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
  “我大概在两三年前买了一箱子罗伯特·鲁德伦,一直想好好看一遍。我侄子非常喜欢那家伙的书。这些日子,我总在想,如果我漂流到一个孤岛上,带着我那箱子罗伯特·鲁德伦,我就有时间好好读书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警长?”
  “什么事都没有,伙计。我只是上这儿瞧瞧你住得怎么样了。你记得那句中国的谚语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倒不是说我上周救了你一命,不过还是想过来看看你的情况。冈瑟家的紫色车子怎么样?”
  “很好。”影子回答说,“车子不错,开起来很好。”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我在图书馆看到我隔壁的邻居了,”影子说,“奥尔森太太。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那个人到底有什么毛病,屁股被蚂蚁咬了?”
  “如果你愿意这么比喻的话。”
  “这其中的故事可就说来话长了。你要是愿意上车跟我走一段,我可以把整个故事告诉你。”
  影子稍一迟疑。“好的。”他钻进警车,坐在前排乘客位置上。穆里根开到镇子北面,然后关掉车灯,把车子停在路边。
  “达瑞恩·奥尔森在斯帝文角的威斯康星大学认识了玛吉,把她带到了湖畔镇。她主修新闻专业,而他学习,见鬼,好像是酒店管理之类的东西。他们刚到镇上时,很多人的下巴都吃惊得掉下来了。那是,十三、十四年前的事情了。她实在太漂亮了那一头黑色的秀发”他顿了顿,“达瑞恩负责管理卡丹市的美国旅馆,在这里西边二十英里。但是似乎没有人愿意在卡丹住宿,所以那家旅馆很快就倒闭了。他们有两个男孩。那个时候桑迪十一岁,小的那个——是不是叫里昂?——还只是个婴儿。
  “达瑞恩·奥尔森并不是个勇敢的男人。他以前是个不错的高中橄榄球队员,但那恐怕是他最后一次有雄心大志的时候了。不管怎么说,他没有勇气告诉玛吉他失业了。这样过了一个月,也许两个月,他每天早晨开车离开家,晚上很晚才回来,抱怨说他在旅馆里的工作是多么辛苦。”
  “那他每天做什么?”影子追问。
  “哦,我也说不准。我猜他可能开车往北到铁木镇,或者到绿湾镇。我猜一开始他可能还在四处找工作,但没过多久,他就开始酗酒打发时间,喝得醉熏熏的,多半还和妓女胡搞,可能还赌博。我只知道,他在十周内把他们两个人共同帐户里的所有钱都花光了。玛吉发现这一切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嘿,我们跟上!”
  他突然发动车子,冲出来,同时拉响警报器和警灯,把一个挂着爱荷华州车牌、以70英里时速从山路上冲下来的小个子男人吓得屁滚尿流。
  爱荷华州的无赖被开了罚单。然后穆里根接着讲他的故事。
  “我讲到哪里了?哦,对了,想起来了。玛吉把他赶出家门,向法院申请离婚。事情演变成了一场争夺孩子监护权的战争。对这种事,《人物》杂志上就是这么叫的:监护权战争。达瑞恩只获得了孩子们的探视权,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那个时候里昂还很小,桑迪年龄大得多,他是个好孩子,那种崇拜父亲的孩子,他不让玛吉说一句他父亲的坏话。他们失去了房产,一栋漂亮房子,在丹尼尔路。她搬进了公寓,而他则离开了镇子,每六个月回来一次,好让每个人心情不愉快。
  “就这样过了几年。他每次回来都会花钱给孩子们买礼物,可留给玛吉的只有眼泪。我们镇上大多数人都希望他再也不要回来了。他父母退休后搬到佛罗里达去住,说他们再也无法忍受威斯康星州的冬天了。去年他又来了,说想把孩子们带到佛罗里达去过圣诞节。玛吉说不可能,告诉他不要痴心妄想。事情变得非常不愉快——我不得不赶过去帮忙。家庭纠纷。我赶到的时候,达瑞恩正站在前院里大喊大叫,玛吉又哭又叫,孩子们都快吓疯了。
  “我吓唬达瑞恩,说要把他关在看守所里过夜,让他自我反省。有一阵子,我还以为他要动手打我,但他怯懦得根本不敢动手。我开车把他送到镇子南边的停车场,告诉他好好反省一下。他把她伤害得够多的了第二天他就离开了镇子。
  “两周后,桑迪失踪了。他没有登上学校的校车。他告诉他最好的朋友说他很快就能见到他爸爸了,达瑞恩给他带来一个特别棒的礼物:让他去佛罗里达过圣诞节。后来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非监护人绑架案是最难办的,因为你很难找到一个不想被人找到的孩子。你明白吗?”
  影子说他明白。他同时还明白了其他一些事:查德·穆里根爱上了玛格丽特·奥尔森。他不知道对方是否清楚自己的感情流露得有多么明显。
  穆里根再次开车出击,警灯闪烁,这次拦截下来的是几个开快车到时速60英里的青少年。他没有给他们开罚单。“只是让他们学会敬畏上帝。”他强调说。

  那天晚上,影子坐在厨房餐桌旁,极力弄清怎样才能把一美元的银币变成一分钱硬币。那是他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幻觉工场》里找到的一个硬币戏法,可是旁边的说明文字实在太让人恼火了,解释得含糊不清,对他没有任何帮助。比如说:“然后以惯用手法让一分硬币消失。”几乎每段话里都要来上这么一句。影子不知道什么是“惯用手法”,意思是法式掉落法?还是指藏在袖子里?或者大喊一声“老天,看哪,有只山狮!”,然后趁着观众转移注意力把硬币塞进口袋里?
  他把自己那枚美元银币抛到空中,然后接住。他想起了月亮,还有那个把月亮送给他的女人。他在脑子里继续书上那个戏法,可怎么想都觉得做不到。他走进浴室,面对镜子继续练习,结果证明他的设想是正确的,书上写得非常简单的那个戏法根本无法实现。他叹口气,把硬币放回口袋,坐在沙发上,将一块廉价的小毯子摊开搭在腿上,然后打开《湖畔镇市议会备忘录,1872-1884年》。字号太小,几乎看不清楚。他随便翻了翻,看了看那个时期的老照片。里面还有几张湖畔镇市议会成员的合影。很多人留着长长的连鬓胡子,嘴上叼着陶土制的烟斗,戴着扁平或者闪亮的帽子,看上去仿佛都是一个模子里面印出来的。他毫不奇怪地发现,1882年市议会里那个胖秘书也姓穆里根。只要把他的胡子刮干净,再让他减肥二十磅,他就是另一个查德·穆里根。他是他的曾曾外孙吗?他想知道赫因泽曼恩的先祖是不是也在照片里,但书里没有任何地方提到市议会中有这么一个人。不过影子记得他刚才随意翻看照片的时候,正文里似乎有对一位姓赫因泽曼恩的人的介绍,可想找的时候反而找不到了,书里的小号字体让他的眼睛又酸又痛。
  他把书放在胸口上,意识到自己开始打盹,脑袋一点一点地。在沙发上睡着了有点傻,他想。卧室就在几步远的地方,但从另一方面想,五分钟后再去也不迟,毕竟卧室和床不会逃到哪儿去。不过,他并不打算睡觉,只是闭上眼睛休息一阵
  黑暗在咆哮。
  他站在一块开阔的平地上,身后就是他刚刚破土而出的地方,那里的大地曾经挤压过他。星星依然不断从夜空中坠落下来,落在红色的土地上,然后变成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男人留着长长的黑发,长着高高的颧骨;而女人看起来都像玛格丽特·奥尔森。这些人就是住在星星上的人。
  他们用高傲的黑色眼睛凝视着他。
  “请告诉我雷鸟的秘密。”影子恳求说,“求你们了。这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妻子。”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转身背对影子。看不到他们的面孔时,他们就一个个地消失在大地中。但他们中的最后一个人(她的头发是深灰色的,夹杂着一缕缕白色)转身离开前,她伸出手指,指向酒红色的天空。
  “你自己去问他们。”她说。夏日的闪电划过天空,刹那间照亮了这块土地,从地平线的这一端到地平线的那一端,漫天流动着电光。
  在他身边是高耸的岩石,岩石顶峰高耸入云。影子开始攀爬距离最近的一块岩石。岩石是陈年的象牙色。他爬上一块突出的、可以用手抓住的地方,感到它居然刺痛了他。这是骨头!影子突然想到,这并不是岩石。这是古老的风干的骨头。
  这是一个梦。在梦中你没有选择:也许是因为梦中没有任何需要你作出决定的东西,也许是因为所有决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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