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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如果知道,这样豁出去,又是图个什么?就只图个周家覆灭的下场吗?这……也太不划算了!杨梅想了一晚,怎么也想不通这些人——至少某些脑袋看起来不那么聪明绝顶的人,是基于什么心态这样义无反顾?难道只因为无知者无畏吗?
「不可能只是为了泄愤,若只是想这样,大可不必如此费周章,一刀解决了我不是更省事?虽然昨天的情况看来颇为可笑,似乎这些人全是乌合之众一般,这只表示他们不是真正主谋者,而是听命的从属,又因为与我周家有些私怨,于是愿意听从那些皇子的指示,虽不足以谋大事,绑架个人倒是得用的。」说到这儿,笑笑地望着杨梅,问:「你在担心谁?」
「我能担心谁?」她淡问。
「若你没担心谁,就不会理我,还与我……嗯,相谈,甚欢。在下欢喜得几乎错认为在作梦啊……」他声音拉得长长的。戏谑的眼神明白说出这半年来,她对他的态度,就是敷衍了事或藉口守孝,对他爱理不理。哪像现在这样,充满了与他谈话的热情,真是太让他受宠若惊了,几乎要掀帘看一下,今儿个的日头是不是打从西边升起。
「如今身处这样的境地,我只熟悉你,自然愿意跟你多说话,两人正好可以壮壮胆气。你若是怪我以前过分冷淡,我也认了,但实在说,在那样的身分下,奴家委实不得已,毕竟,那时随时都有人盯着,我只能尽量安静少言。若三少您因此怨我了,请容我在此慎重地向您道歉吧。」杨梅语气仍然平淡,但很有诚意地解释并道歉起来。虽然她心中可能正在大翻白眼。
周枢听了,只是笑,没说话。以稀奇的目光看着她,有一种翻身当主人的舒畅感,虽然她这样和善的表现,可能是因为对他有所求,但周三少还是觉得心中满爽的——可见这半年来,他受到的冷遇有多么多、有多么教他气堵,心胸再宽大的圣人,也会憋着一口气等着哪天狠狠地抒发出来吧?何况他是一个从出生以来,就被人千依百顺宠大的贵公子,就连当今皇上也对他疼爱有加,从来没一句重话,也只有在这个扮演沈云端的小丫头面前,才初初领教了郁闷且无处下手的束手无策感。
杨梅不喜欢他这样的笑容,仿佛一切成竹在胸,充满了底气,像是抓住了她的把柄,终于可以在她面前表现出高高在上的风度翩翩,一举一动都自在写意,而再也不用随时盯紧她的表情眼神,从她细微的变化中,小心翼翼猜测,每出口说一句话,都没自信会获得她真实的反应,几乎都快习惯于被敷衍了。
她没离开,就是一个把柄……
她得认。
他跟她半年来的相处总是这样,他不断研究她、挖掘她。看清她一分,她就认一分;而看不清的,她乐于沉默以对,就像他确认她不是沈云端,并且说出来了,她也不会想要狡辩或求饶,认了也就认了。
这不是针对他的刁难,而是,她这辈子行事谨慎惯了,做任何事都会想着退路,与任何人往来,都被动而保留,绝对不会将自己赤坦坦展现在别人面前。
「本来还只是猜测,现在倒是敢下个定论了。」周枢慢悠悠地就着外头照进来的光线细细打量杨梅的脸。「那个白家姑娘,与你有极深的关系吧?」
她眼微眯,身子僵直,双手在衣袖下不由自主握成拳。不语。
「或许……有亲戚关系……是吧?」紧盯着她的眼,丝毫不错过半点波动。
「您真有想像力。」杨梅低下头,状似卑微。「我……一直就只是个奴婢。」
「是吗?」
「是的。」当她不撒谎时,就会这样说。
「这奴婢身分啊,莫非有什么隐情?」周枢道。
杨梅的瞳孔蓦地一缩,死死地将目光投在马车底板上,以长长的眼睫毛辽去。并希望这样细微的变化,没有被周三少接收到。虽然整个人看起来很镇定,但她知道自己的里衣都让瞬间冒出的冷汗给浸湿了……
这个男人……如今她才知道,他是个很难缠的人物,即使他总是这样病奄奄地、文文弱弱地、看起来很无所事事地统裤度日着……
当天晚上,他们抵达另一处民居,也是四面荒凉的环境,方便掩饰一群人的行踪,不教人注意—也不怕他们这两个体力值低下的肉票逃跑,完全不用派大把人力来看顾他们。
因为有大夫随时关注着周枢的身体,所以他低烧的情况便平息了下来,不再反覆,也不全身酸痛了,而且也可以下得了床了。所以说,苦难让生命坚韧,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搭乘的是最破烂的马车、走的不是平坦的官道,骨头差点没颠散掉,苦头吃得够多了,简直是一辈子的总合了。不过,既然没因此被折腾掉小命,就只好健壮起来了。
对周枢来说,这未尝不是个收获。虽然他本人可能更希望这辈子都过得娇弱贵气,而不用被磨砺出顽强的生命力……
自从白清程等人到来后,平淡的被绑架日子霎时热闹了起来。今晚虽是杨梅第二次见到这位白家小姐,却仍然产生了抚额的冲动,而且预见未来的每一次相见,都得不断重覆这样的动作。
「李大哥,你头上的伤还没有好,今天又骑马奔忙了一天,应该好好休息的,就不用特地来看那个周家的病秧子了,他好得很,没死呢。」
晚膳过后没多久,外头的人还没空理会他们两人,于是杨梅就没有被领到另一间房间去看管。就在这时,随着白清程的声音由远至近地传过来,便知道,大概又会有一场不怎么正经的会面要展开了——有爆炭似的白家姑娘在的场合,再正经的话题大概都得走偏……
「……不过,如果你想报仇的话,我倒是可以理解。昨天沈云端打昏了你……哎,对不起,我不该说的,我不是说你很弱,事实上你很强,全天下你最强。你会被打昏,是因为沈云端那个小人偷袭你,不是你的错……总之,李大哥,我帮你报仇!」然后,「碰」一声,白家千金专用的破门而入式再现……
周枢有趣地看着杨梅的眉头抖了抖、唇角抽了抽,虽然动作很细微,也很克制,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忍俊不住地低笑出来。
杨梅当然知道他在笑,不用看就知道,懒得理他,要笑就笑,反正不会少块肉。她现在只想让自己面无表情,不要因为这名女子的出现而太容易情绪起伏,并且形于外。
本来就没有拴上门栓的门板,轻易被踢开来。然后白清程,以及昨天那名来不及看清楚形貌,便被一板凳给敲晕的「李大哥」一同走了进来。
这个「李大哥」是白清程心仪的人吧?杨梅的目光只放在白清程身上,但随着她的神情变化,便也顺便将那个「李大哥」给一同看了。那是一个很俊美的男子,杨梅没想过男人可以长得这样好看,可以说是眉目如画,让人忍不住以美丽来形容之,却不会觉得他女气。
也难怪白清程对他倾心,女性向来就是视觉的动物。寄托一份喜欢,有时是很轻易的,尤其在世俗约束下,女孩子这一生能见到的异性,有限得紧。难得见着这种极致容貌,就算坚强地不倾倒一颗芳心,也会忍不住对他充满好感。
不过,杨梅除外,她只看了「李大哥」一眼,便发现这男子投向周枢的目光很奇特,于是她飞快地看向周枢,想捕捉他的反应——
周枢一脸平静地直视「李大哥」,缓缓开口道:
「天马帮会的少主李迎风,没想到你会跟这些人一伙。」
杨梅觉得这个反应有点奇怪。不是说周枢不能认得这个男子,但她就是没来由的感到奇怪……好吧,周三少身上看不出破绽,但那个「李大哥」眼中闪过那抹异色,却是让她牢牢记下。
「周三公子,听大夫说,你身子已经无碍了,在下很为你感到高兴。」
「多谢关心。不过,我想知道,你在这里,代表的是你个人?还是整个天马帮会?」
「当然是李大哥个人!他是为了帮我才赶过来的,跟天马帮会无关!你周家别又想搞株连,朝廷想趁机拔除天马帮会的江湖势力,没门!」白清程急吼吼地大叫,怒瞪着周枢示威。
其实,涉及这样的事件,就算是个人行为,也会牵连全族,如果周三少成功脱险,周家定然是会报复的。只要当今皇上还在皇位上坐得牢牢的,周家就还能手握权势,在庙堂上呼风唤雨,虽然不敢说能一直这样风光下去不会变,但绝对有足够的时间让周家好好收拾掉天马帮会。
「白姑娘……」
「叫我清程吧,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怎么你总是不肯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