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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朝曦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他伸出手,将我身上的宫纱勾起一角:“宫里头最平常的宫服,放在宫外,也还是太惹眼了。”
既然是出宫,为了避人耳目,定是要我女扮男装一回。我抱着衣服,抬手往车壁上一摸,发现这马车竟没有隔间,顿觉一股热血涌上脸颊。
这究竟要我在哪里更衣?
他仿佛看出了我的窘迫,懒懒道:“爱妃的身子,难道朕在你沐浴时看得,更衣时便看不得?”
不用回头看,也能料到他眸中促狭的光芒。
可恨
所幸马车里早已备下了镜梳等物。我无奈,只好用最快的速度将宫服脱下,用束带将胸裹了,再换上那套男子服侍。发式也要打散了高束。
其间,江朝曦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待我收拾妥当,忽道:“不错。”
我僵住。
不错?
此刻,他的目光明显比平日软了许多,带着笑看我,从颈口处一点点往下游移,移到腰部便停住,来回打着转。
我察觉到他在看什么地方,脸颊顿时灼热无比,忙佯装折叠那堆换下来的宫纱,抱了遮在身前。
他故意靠近我,瑞脑的香一点点沁了过来。我大脑一片空白,往后靠去。他一笑:“爱妃怎么不问问朕,到底赞你哪里不错呢?”
我哑口无言,不知所措。
江朝曦却仰头哈哈一笑:“爱妃多想了!朕只是赞你男装打扮很是风流俊美,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我被狠狠地噎了一下。
江朝曦笑意更深:“爱妃甚是伶牙俐齿,怎么今日这般局促?”
我心里又气又急,可搜遍脑海,真不知眼下该如何应付过去。忽然,马车顿了一顿,只听外面似有宫卫相拦,江楚贤的声音隐隐响起,接着有宫卫恭恭敬敬道:“原来是洵王,放行放行。”
马车出宫了,倒是恰巧为我解了围。
果然,到了宫外,江朝曦一扫方才的调笑,平日里那股肃然之气顿时回到他身上。
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南诏的都城安康地处江浙一带,东临运河,商贾往来频繁,所以繁华无比,是西楚少有的几个不夜城之一。各类喧嚣声,声声入耳,如若不是车内光线昏暗,我几乎以为自己身处白日闹市。
江朝曦所要查的襄吴细作,竟是在这等繁华闹市中?
我凝了眉,深深思索。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稳稳一停。江楚贤的声音在帘外响起:“洛公子,到了。”
我一呆,忽记起此行是微服出宫,需要隐瞒身份,自然要唤我洛公子。可江朝曦呢?
他仿若看穿了我的心思,道:“此次出行,你将我认作是随从即可。”说罢,便掀帘下车。
原来如此。难怪江朝曦的服饰远不如我的华贵。
下车时,我一个站立不稳,打了个趔趄。一股力道从臂上传来,稳稳地扶住了我。回头看去,只见江楚贤站在身侧,面无表情地拉住我的胳膊,淡淡道:“公子小心。”
他一身白衣楚楚,风姿磊落。如此一个风姿卓越的人儿站在参差的灯影里,亮如曜石的眼眸中竟含着一丝慈悲,恰恰温润如一泓清泉,置周围的喧嚣于无物。
我看得呆了,就这么一愣神,再回神时正好看到江朝曦距我仅三步之遥,眸若寒星,冷冷地盯着我。我忙避开他的探究的目光,转身去看面前的高楼。
高楼灯火通明,笙箫不断,有身穿华服的宾客进进出出。一群千娇百媚的女子,穿着半露藕臂的薄衫裙,朝我们勾着白皙柔软的手指——
“公子,来嘛,来嘛,姑娘我想公子想得紧呢。”
而她们头顶上方,高高悬着艳绯色的招牌,上书三个字,春香馆。
我如遭雷击,喃喃道:“春香馆?”
身后的江朝曦淡淡道:“就是这里了。”
我靠近他,几乎咬牙切齿道:“这哪里会是细作藏身之地?”
江朝曦不答,又笑得高深莫测。
春香馆里迎出一个半老徐娘,看那架势就是老鸨。她朝江楚贤格格笑道:“江公子来了啊,快进去乐乐吧,姑娘们可等了好久了!”
我斜眼看江楚贤,小声道:“敢情你还是个常客?”他面色微红,没有回答。
老鸨忽地扯了我的衣袖,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将我从头打量到脚:“这位公子好生俊俏,是随江公子第一次来吧?”
小时候那些阴暗的经历撞入脑中,肮脏的手,猥琐的笑容,还有,血
我下意识地甩开老鸨的手:“放手!”
老鸨一怔,嗤了一声:“公子来这里不就是寻开心的吗,这是何意?”顿时,有几道目光夹带着质疑飘了过来。那些目光打量着我们,颇有深意。
我转身欲走。江朝曦不留痕迹地一把抓住我的衣袖,低声道:“你是故意想暴露我们?”
我顿了一顿:“我是真的不想来这种地方。”
江朝曦眸光深沉地盯着我,勾了唇角:“容不得你说不想。”接着,他转身对那老鸨解释道:“我家这位公子不好这口,他断袖。”
此话一出,四周的喧嚣静了一静,那几道质疑的目光便收了回去。可是,莫说老鸨神情古怪,驭夫极努力地憋着笑,连一向淡定的江楚贤也是神情古怪。
心脏猛然抽搐了一下,我怒瞪江朝曦,却迎上他饱含威仪的眼神,分明是命令我不可造次。
老鸨对我笑道:“我懂我懂,公子请放心,咱们这里啊,不仅仅有姑娘,还有俊俏的白脸小倌人”
顺着她指的方向,只见一楼大厅里站着一排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个个俊俏风流,全都朝我暧昧地笑着。
我哆嗦了一下。
没想到江朝曦倒来了劲,抬手召来一个青衣少年,指着我对他道:“还不快见过我家洛公子。”少年红着脸看了我一眼,忸怩地搓着衣角说:“见过公子。”接着又忙乱地低下头去。
我顾不得打量他,只是咬牙切齿地瞅了一眼江朝曦:难道他真的要将一个当朝妃嫔扔给青楼小倌?
江朝曦颊边浮笑,凑到我耳边,警告道:“你若不配合,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我真的要将你丢给这小倌人,让他天天伺候你。”
尾音上扬,似是促狭地在笑。我咬牙道:“我配合便是。不过,你若是不找姑娘也不找小倌人,不一样是惹得别人怀疑?”
“这你不需担心。”
他这般答了我,转身对老鸨叹道:“其实——江公子,还有我家洛公子,既不找姑娘也不找倌人”
笑容顿时从老鸨脸上消散。
这等勾栏瓦肆,可从不欢迎洁身自好的人。
不想江朝曦话锋一转,道:“可怜江公子和我家洛公子,真是一对苦命人!此情拳拳,却不被世人所容,只得来这里聚上一面”
闻言,江楚贤面露尴尬,面色一红。
我一愣。
江朝曦,他竟然
竟然说我和江楚贤是一对断袖!
我怒极,刚要开口,只见江楚贤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那老鸨便目露亮光地接了,眼神暧昧地看了我和江楚贤一眼,往楼上喊:“柳儿,快安排一间上房,留给两位公子喝酒!”
看着两人,我竟是只言片语都说不出了。
可恶!
这般上了二楼厢房,房里装饰得还算素雅,只是鼻翼间总缭绕着一股甜腻的脂粉香气。三人坐下之后,我冷冷问道:“接下来如何行事?”
江朝曦若有所思道:“好戏马上就登台了。”
江楚贤肃然起身,走到窗边,一手推开红漆长窗。这间厢房本就临着大厅,一时间大厅里熙攘的场景一览无余。
大厅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常。大厅中央搭建出一个五尺高的红毯舞台,舞台上间次摆着三面红漆鼓和三面乌木盘。一名盛装女孩立在一旁,纤足微抬,另一足踮着站在其中一面红漆鼓上。
那个女孩不过十五六岁,腰若束素,婷婷站立,唇边浮起一抹嫣然淡笑,已见倾城之色。她抬起一双凤尾眸,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瞥了一眼。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