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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等我一会。”沈靖翔用余光扫了眼手表，不经意间竟已六点，他侧头卡紧电话，手忙脚乱的将文件塞入包内，然后匆匆奔下楼去。
听到电话内传来窸窸窣窣的纸张声，程永阳忍不住捂嘴“哧哧”的笑出声来，如他所料，对方果然忘记了。挂断电话，他双手相抱，低头盘算着该怎么好好揶揄这位迟到的恋人，就在他设想各种方案时，远远便传来沈靖翔的声音：“抱……抱歉，我迟到了……”
程永阳循声望去，却见后者正朝此地一路飞奔，随即狼狈的弯腰喘着粗气，强凑出断断续续的话语向自己道歉。
“别说了，我知道。”程永阳心疼的打断他，一边轻抚后背替他顺气，“这天你跑什么。”
稍缓过劲来的沈靖翔直起身，八月的傍晚依旧闷热难当，小跑几十米就让他额头布满汗珠，脸膛也红扑扑的，像极了刚洗完的苹果。程永阳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伸出手贴在他的脸上，这突如其来的微凉触感让沈靖翔为之一振。
“又没吃东西吧。”趁他愣神的当口，程永阳得寸进尺的将另一只手也贴到他脸上。
“额……恩……”沈靖翔有些心虚的答道，无奈脸颊被他摁住，动弹不得。
“我就知道。”程永阳抽回手，脸上的恶作剧表情顷刻间消失无踪。
“抱歉……”自知理亏，沈靖翔低垂下眼帘，不再看他。
“所以才需要我在你身边。”终究还是装不下去，程永阳莞尔道，“赶紧上车，带你去吃好东西。”
“恩？”沈靖翔尚未回过神来，身体就被程永阳塞进了车内，接着他绕过车头，钻到驾驶座上，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原处，言风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手心里，几道淡淡的血痕并列成线，他突然觉得非常可笑，记忆中，他似乎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去见证他爱情中的起伏。
十年前，当他鼓足勇气想要和他表白时，却目睹到了关志浩与他拥吻的场景，瞬间便失了自己还未恋的爱情。两年后，又是在他的身后，他亲眼看到关志浩的决然离去，被埋藏在心底许久的熄灭火种再次点燃复苏。然而八年后，依然是这个位置，他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的旁观一个突然闯入的陌生男人，做着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
——有时候，人永远不会驻足，去看身后的风景。
讽刺的是，这句话，恰巧是关志浩，以胜利者的姿态，对他所说。
“到了。”程永阳将车停在路边，这是一家并不大的私房餐馆，别致的老式尖顶房屋造型在林立于周身的现代楼宇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沈靖翔粗略打量一番，点头表示肯定。
设计与环境倒是其次，他家菜品主要以清淡养身为主才是程永阳选择的真正原因，店虽小，生意却出奇的好，连店外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若非提早预订，此时怕还要等上几个钟头才行。
“还不错。”沈靖翔环视四周，柔和的光线配上居家的装潢，整家店格调的温馨雅致，连装饰与餐具都是寻常人家随处可见的普通物品。
“我和阿云经常来。”将菜谱递还给服务生，程永阳得意的说道。
“阿云？”
“他叫楚云，是我最好的兄弟，改天介绍你们认识。”停顿几秒后，继续道，“你呢，有谁要介绍给我么？”说完故意凑上前去，压低嗓音，“我得知道‘局势’如何。”
“‘局势’？”沈靖翔不解的问道，顺手推开他越来越凑近的脑袋。
“比如我该摆平多少人。”佯装出戒备的样子，半调侃半认真的说道。
知他说的是玩笑话，可沈靖翔的心里仍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言风，他拿起茶杯，掩饰的喝了几口。
“一共54块8，谢谢。”
言风习惯性的摸进上衣口袋，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他猛然回忆起，临出门时只仓促的拿走了车钥匙，而钱包此刻还安静的躺在办公室的桌上。
“先生，一共54块8。”售货员摆出职业的笑容，含蓄的催促顾客付钱，眼里却多了几分戏谑。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位先生一定是没有钱付款了。
随着时间的延长，对方眼中的戏谑逐渐显露出来，连笑容都带上些许玩味。言风心里愈发的烦躁起来，他正欲开口，一只握着钞票的手从他身边擦过，“给。”
“谢谢，这是您的找零，欢迎下次光临。”重新换上笑脸的售货员将整理好的找零放在桌上，开始招待后面的客人。
“你的东西。”
看着对方递到面前的烟，言风没有接，而是冷冷的拒绝了他的好意，然后径直推门走出去。而这所谓吃瘪的人，正是楚云，他撇了撇嘴，暗自感慨这年头做件好事真不容易，见对方尚未走远，他便跟着追了上去。
“喂！”听到背后传来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言风不耐烦的停下脚步，打量着来人。
“给你。”楚云调整了呼吸，再次将烟递给他。
“上车。”没头没脑的，言风甩出句话。
“恩？”
“跟我去拿钱。”拉开车门，言风的口气很是强硬。
“没必要，才几十块而已。”
“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对于他恶劣的态度，楚云倒并不生气，他只是觉得这个人脾气，与知天下有那么几分相似，鬼使神差般，他破天荒的任由一个毫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开往他未知的目的地。
约摸十分钟左右，程永阳点的菜陆续开始上桌，精致的清淡菜品在灯光的折射下散发出诱人的光亮，沈靖翔夹起一片蘑菇，就往嘴里送。
“小心烫！”程永阳赶忙阻止他，这些裹了油菜看似没有热气腾腾，实则皆是刚出锅，为此他吃过好几次苦头。
“没关系。”曾经长时间的紧张生活，令他早已养成吃饭不计时间不计温度的习惯。
见他习以为常的样子，程永阳眉头微蹙，那些在他看来烫的无法下口的菜，沈靖翔却吃的泰然自若。拨了拨碗里的青菜，程永阳的神色有些复杂。
“您的汤，小心烫，请慢慢享用。”服务生小心的将瓦罐汤端上来，间或洒出的几滴汤水，烫得他两手一缩。
“放我一个人生活，请你双手不要再紧握……”微弱的手机铃声从包内传来，沈靖翔赶紧放下筷子，从包里摸索出来。程永阳心念一动，拿过他的碗盛了些汤，均匀的搅动吹凉。
“喂？”电话那头迟迟不见回音，沈靖翔查看了眼号码，是一个不知名的陌生来电，“喂，请问哪位？”依旧没有任何答复，只依稀可听得那端有嘈杂的汽车喇叭声。
估计汤的温度已经差不多了，程永阳才小心的端放在他面前，与其同时，电话中传来“嘟”的一声，传来告知对方已经挂断的提示音。
“喝汤吧，不烫了。”
“谢谢。”捧起碗，汤的温度果然正好，不冷不烫。
“记住这个温度了么？”程永阳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喝完汤，认真的说。
“什么”
“我在你身后的第一个温度。”答案似乎与问题相去甚远，程永阳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夹起些菜，放入他的碗中。
——有一个人会始终站在你身后，像你照顾别人一样照顾你，你不用回头去看他，只要知道他在，就够了。
37
37、第 37 章 。。。
楚云看着窗外倒走的风景，按照行车路线，应该是前往C区。“还好……”很快，他就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这1米83的大男人，难道还怕被拐走不成。斜睨了眼正在开车的青年，目测身形，似乎还略逊自己一筹。最关键的是，对方此刻正散发着浓烈的“生人勿近”气息，连车速都在不断提升，仿佛边上坐着的是个烫手山芋般，恨不能立刻甩下车去。直到车停在公司门口，两人都未曾有过任何交流，而区别在于，前者是找不到机会开口，后者则是不给任何机会让他开口。
“你在这里上班？”为了缓和气氛，楚云明知故问道。
“等我一会。”对他的搭讪视而不见，言风继续惜字如金的丢下四个字，然后自行下车取钱。
独自坐在车内，楚云把玩着那盒没有拆封的烟，若在往常，他早就甩手走人了，哪会接二连三的受人脸色？也许是这人，与他想象中的知天下，太过相像。
“浮世知天下……”念叨着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却飘渺无踪的名字，楚云自嘲的笑了笑，如果在我身边的是你，大概会被扔在半路上吧。推开车门，一股热浪瞬间扑面袭来，楚云坐在附近的长椅上，指尖轻轻敲打着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