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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瘟疫的人们不能看到,那又有什么意思?外国出版,不要扣我个‘恶毒攻击政府'的罪名,就算不错。算了,不说这些了,看照片吧。
图像放映机把照片投射到前方的白色幕墙上。头一张是从上方往下拍摄的大街,街上熙熙攘攘,好像没有什么异状。我仔细看去,才看清人群当中有个人弯着腰,正在呕吐。
这是我拍摄的第一张照片,你看到了,一个感染者。在自己家拍摄的。
第二张照片恐怖得多。还是同一个地方,那感染者已经暴起伤人,跳到旁边一路人的身上,一口咬在他喉管处,射出一道鲜血。
接下来的几张大同小异人们四散而逃,奔走间挤撞踩踏,不知伤了多少。纵使没有声音,我似乎也能听见他们的惊叫。
七八张照片之后,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感染者旁若无人地吞食受害人的内脏。
接着一张照片,两辆警车出现在画面中,之后是感染者被射成肉酱的瞬间。
再下一张,警车已经被推翻在地,一辆已经爆炸,变成一块黑铁。两头穿着警察制服的丧尸在路边幽游、徘徊。
街上遍地都是残肢。
从第一张照片到现在這張,时间跨度是七小时。老雷他,他叫我在家待着别出去,他说他会来救我。后一张照片里,雷雄果然出现了,满身是血,死尸的血。
再后来是在一辆车里拍的,车窗被血抹了个遍,所以拍出来的就是个血色的世界。
丧尸的世界。
雷雄带我去了城郊一处特警大队。他们商议准备再回城救一些人,他叫我和另外一名特警出城向外界报告的,我后来偷偷地藏在他的警车后备箱里了,呵呵。
照片上出现雷雄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他发现躲在后备箱里的白颖薇了。
然后是远处一个孩子的照片,那孩子穿戴得很整齐,手里还抱着一只玩具熊,朝照相机的方向走过来。
他在下一张照片里被爆头。
白颖薇吞了口口水,道:我到现在还是不能确定,这孩子是僵尸,或者只是被吓坏了。但是雷雄他,他没有问一句,就开枪杀了他。。。。。。方平,你看他像僵尸吗?
我有心安慰她,道:一个孩子是没有本领自己在大街上走动的,应该是僵尸吧。
她点点头,有些相信了。后面的照片里,日光越来越黯淡,城市越来越破落,街道上的血和肢体越来越多,丧尸在每一张照片里呆滞地望着前方,看得人头皮一阵发麻。
到了我熟悉的朝晖消防局,一张照片里跳出了特警大队孙副队长敬礼的英姿。当时还没有觉得,现在看這張照片里的男人,鼻间只是一阵发酸。
只要还有这样的汉子,人总是有希望的。
后面,我也出现了,照得正是我提斧砍杀丧尸时的模样,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那样凶恶的,简直好像刚从地狱放出来的恶犬。难怪那些妇人见了我便逃呢。
我有些尴尬,白颖薇笑了笑,道:那个时候,你吓了我好一大跳!
那,那没什么,只是。。。。。。只是。。。。。。我挠挠头皮,自己也有些想笑。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我们随着照片,重新走过了这段从消防局到银瑞大厦的路程。重新回忆了那些惊险、恐怖、痛苦、压抑的时刻,也见识了一个个或悲壮或惨烈或平庸的人物,经历了种种苦难的场面。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这些人能够在危城当中坚持这么久,好像一个奇迹。
最后几张照片里,有一张是在高处拍的。在参天大厦组成的城市丛林当中,远处一座只露出半个塔尖的高塔。在朝霞的映衬下,显得无比美丽。
那座塔,就是浙水娱乐电台。幸存的主持人坚持的地方。
我心里无语。那座电台,那位主持和其他工作人员是一种象征,是这座城市里当之无愧的英雄。人类总有遇到危难的时候,也有在危难中死去的,可并非所有人都在死亡面前缴械投降。他们必得尽全力抗争,直到精疲力竭,也不愿倒下。这些人是真正的人,真正的万物之灵。
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这样的人。
※※※
照片看罢,已经是夜间七点多钟。我想到榊原秀夫的实验室就在楼下,顺道去看看也好。
实验室门口站了两名持枪警卫,都是洪升泰手下。其实根本不用这么谨慎,那头丧尸除非下辈子才可能再伤人了。
推门进去,便听到丧尸撕心裂肺的惨叫它被六条皮带捆在手术台上。榊原秀夫手里拿着一杯液体,用吸液管吸了,小心地滴在丧尸身上。被滴着的地方居然冒出一阵白烟,发出嗤一声响。好像把鲜肉置于烧红的铁板上烧烤一样。顿时散发出一股焦肉的香味。
丧尸把皮带绷得吱吱作响,表情极为痛苦。
榊原院长。。。。。。榊原院长?我想知道这是什么溶液,又不好意思打搅他,小声叫道。
他却无知无觉,在台子前面走来走去,口中不时说些我听不懂的东瀛话,忽然又放下杯子。我道他要和我说话,却见他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取了办公桌上一本医术来看,竟似完全没有我这个人存在!
我悄悄退了出去,对这人的敬意更深。
困兽犹斗 第十一节
今晚是个好天气,我把窗口的木板微微拔开,朝外望去,呼吸不由一窒,脑门好似给锤子猛得砸了一下,嗡嗡作响。
浩瀚广阔的天盖无比深邃,似要将人的魂魄都吸了进去。整片天空中挂着无数星群,就像月光下大海中闪闪的鱼鳞,星群如小溪渐渐汇聚,在南方汇成了一条浩浩荡荡雄浑激荡的银河。那种囊括宇宙的气魄,叫人浑然忘却了小小地球上一切凡尘俗事。
这样的景致,平常日子是见不到的,只有现在这样,白天没有工厂汽车污染空气,夜间没有灯光眩目,宇宙才显现出不经意的美。无怪乎古往今来,多少名士高人立志修仙登天;也不怪西哲修学,往往以感受星空作为入门的第一课。
对我而言,这里还有另一层意思今夜既然是星月交集,明天的天气必定不会太坏,如果能够再像今天上午那样的天气,那就是十拿九稳了。
心里唯一觉得空虚,是妙舞还没有回来。
放亮床头灯一看,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她可能还在做事,我心里却说不出的烦躁。
少年时后在军中见些老兵想家,拿出老婆的相片来看,还要笑话他们心思都在女人胸脯上面。自己是打定主意,好汉决不能让个娘们拴住的。谁料真到了自己的时候,才知道女子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一时不见,脑子里好像有根线给栓在了她的脚上,一抽一抽,又痒又麻。
前人有句词,叫做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说的便是这种情况这位前人还算是个大独裁者,心思也有软的时候,我当然不能免俗。这般半思半睡,迷迷糊糊靠了一会儿,再看已经是早晨五点多,天有些白了。
妙舞还没有回来。
我没什么睡意,取了个袋子把分配的吃食拿上了些。這都是因为作战勇敢得到的奖励,颇有些好东西,我没舍得全吃了。现在正好,她工作了一夜,肯定有些饿。
要说以前,有人对我说我会在半夜起床拿食物去给女友探班,必定要被我骂几句的。人的变化,真是自己都想象不到。这样下去,以后不是要变成妻管严了么?这可。。。。。。
想了半天,只觉这个妻如果是妙舞,被她天天管着也没有什么不好。
悄悄下了楼,一路上只捡僻静小道走,生恐被熟人看见,解释起来怕人笑话。其实我这倒是多虑,凌晨时候人最觉困倦,昨晚大家又做了一夜事,这时候只怕都熟睡着,养精蓄锐等待白天大战。
我也不清楚主控制室究竟在哪儿,只是到是二楼的某个地方,正在四处乱转,心里正盼个不认识的人来问问,前面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眼尖,在黑暗中看出那正是阎真,身后还带着个马仔。若被他看到少不得要笑话我的,急忙闪身躲到暗处。
他一路急匆匆走来,只跟那马仔说话,也没有发现我。只听他低声道:。。。。。。下手要狠,说不得什么了。你也不愿出去就是那样下场,对不对?
他说话时口气十分凶恶阴狠,还做了个下劈的动作,把那马仔吓得绊了一跤。两人一路赶过去,直到下了楼,我才敢探出身子来。
阎行大约是在教这帮徒,白天若是遇到敌人,切切不可手软吧?那些丧尸本就是活人变的,倒有些心软的人不愿下手射杀,这也是人之常情。到了这个时候,切不可再有妇人之仁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要到哪里去?我记得昨晚就是轮到阎真值班守卫车库,现在应该正在睡觉才是。我怔怔地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几步,一直到电梯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