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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绶慌忙往自己周围一看,那些武士库守卒们早已散了大半,只剩下五六百名曹府家丁还在二心不定地跟着自己,差不多每个人的小腿肚子都暗暗抽筋儿似的抖着!再向外面一瞧,郭芝、何曾带来的兵马就足有两千余人,加上石苞、牛恒的那批七八百名死士,自己已然毫无胜算!
丁谧也将这形势看得分明,一把抓过一支熊熊燃烧着的火炬,脸色铁青得厉害:“看来武库咱们这几个人是守不住了!但咱们也不能把这武库白白交给司马氏他们!他们若是占了这座武库,立刻便能如虎添翼,假借皇太后的名义将这京城内外六万大军尽行武装起来向远在高平陵的曹大将军兄弟猝然发难!那可就真是不可收拾了!”
“那那咱们该怎么办?”曹绶颤声问道。
“烧!烧!立刻放火烧了这座武库!”丁谧举着那把火炬便要冲进武库门内去,“只有烧掉武库,才是给这些叛军反贼们‘釜底抽薪’的致命一击!”
然而,他转身刚一迈步,却觉后心蓦地一痛——恍然回首之际,只见竟是曹绶红着双眼,咬着腮帮子狠狠地把一柄利刃扎进了他的背心!
“你你”丁谧的动作一下僵住了,满脸的惊骇四溢而出。
“对对不起!”曹绶流着泪不敢正视他那刺人的凌厉目光,“丁丁大人!曹某没有您对司马家那样的刻骨仇恨,曹某也没有您对大将军那样的赤胆忠心。丁大人!大将军这一次恐怕是真的完了!但曹某可不想跟着他一道陪葬啊”
“所以,你就想拿我的人头去保命?”丁谧软软地倒在了武库的门槛边,火炬从他手中无声地脱落下来。他直直地瞪着曹绶,声音森寒如冰,“哼!你以为这样司马懿父子就会放过你吗?就会放过你们曹家每一个人吗?丁某死了,曹大将军死了,你们也都得死!唉都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
“皇太后懿旨,着即任命桓大司农入宫代行中领军之职,协助司马太傅平逆定乱。”钟毓念罢绢书,双手托着递给了桓范,同时说道,“桓大夫,事情紧急,不容耽搁。皇太后和太傅大人正在九龙殿里等着呢!您和钟某马上一道出府赶去吧!”
桓范面沉如水,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拿着那封皇太后诏书凑到眼前仔细看了又看,上面左下角盖着的那方凤印赤痕鲜红夺目,显然是真实无伪的。他一边细细地辨认着,一边喃喃地说道:“协助太傅大人平逆定乱?平什么逆?定什么乱啊?”
“太傅大人、太尉大人、司徒大人、尚书令大人等今晨齐入永宁宫共奏大将军曹爽兄弟无君无道、违法悖礼,酿成朝纲之乱。皇太后已经下旨认可,特命太傅大人便宜从事。桓大夫,您此番就是进宫专门协助太傅大人平定曹爽兄弟之乱的。”钟毓也不再回避,直言而告,“而且,桓大夫您有所不知,论起来任命您代行中领军的这个建议还是司马太傅向皇太后特意提起的。司马太傅对桓大夫您一直都是深怀敬重的”
桓范听到这里,不禁微微动容,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右手一举,向钟毓说道:“好!那么,本座就暂请钟君在客厅稍候,本座到后堂换上朝服之后就出来与你一同进宫!”
钟毓没料到他竟一口承诺下来,惊喜之下不疑有他,便答应了。
桓范退入后堂之后,拿着那皇太后懿旨,背着双手急速踱了起来。桓畅上前劝道:“父亲大人——此刻情势紧急,您要当机立断啊!”
桓范自言自语道:“本座先前就想得很透彻了。曹爽虽然委实无君无道,但他毕竟是庸而不忠,就算一旦野心勃发而妄据天位,也是朝不保夕,定遭天弃人离,实在不足为惮。而司马仲达父子积功养望已然坐大成势,苦心孤诣这么多年,就是想酿成朝中今日这一大变局而浑水摸鱼!他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分明是要借着‘清君侧,正朝纲’为名而铲除异己!大魏社稷若是落入他的把持之中,形势之危必然远在曹爽执政时期之上!本座决不能忘了当年明皇帝之临终嘱托,誓死捍卫大魏基业长治久安!”
心念一定之下,他便对桓畅吩咐道:“畅儿,你且到客厅去和钟毓虚与委蛇、拖延时间,为父立刻就带上大司农官印从后门出去,到高平陵去辅助陛下以应今日京师之骤变!”
桓范捧着皇太后的懿旨,蒙过了城中各街各道巡逻将士的一次次核查勘问。如今,司马昭已经代任了河南尹之职,下令全城戒严,四门紧闭。桓范拿着皇太后懿旨作为通行证在城里走动还勉强可以,但他若想出城,就必须要有司马昭或司马懿的亲笔加印手令方可。这样一来,桓范出城自然就难了。
最后,他转来转去,在四大城门之中选择了平昌门——因为这道平昌门的守将司蕃是自己大司农官署的老部下,素来对自己忠心耿耿,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够赌上一把的了。
“本座奉有陛下手谕,”桓范将笏板朝迎上前来的司蕃一亮,“司君,你快放本座出城!”
走到城门栅栏后边站住的司蕃现出一脸的苦相:“桓大人不是在下不放您出去,先前河南尹府和太傅府都来了钧令,不得擅放任何人士出城,违令者斩啊!”
“司蕃!你这浑小子!你到底听不听本座的话?你来看清楚了,这是陛下的手谕,是陛下急召本座出城到高平陵面驾的”桓范貌若怒狮般厉声叱道,“你居然连圣旨也不遵了吗?”
司蕃听了这话,赶忙从栅栏后面转了过来,向桓范行礼问道:“桓大人,既是如此,您且将圣旨给在下瞧一瞧!”
桓范故意把笏板往怀中一藏,同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司蕃的衣襟,亢声道:“圣旨是你轻易看得的?你敢怀疑本座的话?”
司蕃素服这个老上司的威严,被他盯得两腿抽筋似的直发软,喃喃地说道:“可可是太傅府、河南尹府都来了钧令,凡出城者,必须持有司马太傅和司马昭大人的手令才行。当然您拿来的圣旨也行,就让在下验证一下吧!”
“司蕃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难道本座的话还不比什么河南尹府、太傅府的话更真?”桓范一副要将他吃了般的模样,“快给本座开门,本座面圣回来后再找你小子算账!”
似乎感到城外真有什么皇帝陛下对桓范的召唤之声从城门的缝隙间传来一般,司蕃犹犹豫豫地回头看了看那道厚重的城门,又扭头瞧了瞧正怒火冲天的桓范,一咬牙对守门兵卒们喝道:“打开城门,让桓大司农通行!”
守门兵卒们传来了一阵窃窃的非议,但最后,那两扇平昌城门还是在桓范面前缓缓打开了。
桓范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用力地拍了拍司蕃的肩膀,一拉马缰就要朝城门外驰去。
“桓大人!”司蕃从他身后大声喊着,追了过来。
桓范浑身一震,紧张之极地转过身来瞪着司蕃:“怎么?你还是不想给本座放行?”
“不是。”司蕃走近几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低低声音说道:“当年若不是桓大人举荐,司某哪有这碗饭吃?只是万一司某惨遭不测,还请大人保我家中老小平安!还有,新任南门校尉贾充大人马上就要来了,您要跑得越快越好!”
桓范突然心头一紧,城门外那满目苍白的雪野刺得他眶中一阵发酸。他倏地将右手中指伸到嘴里一咬,咬出血滴滴的伤痕来,然后沾着这指血在那张笏板上写了一行大字:“太傅图逆,速去勿留!”
做完这一切,他把那笏板往司蕃手里一塞,道:“待会儿他们若要追究你擅放本座出城之罪,你就把这张笏板作为证物交给他们,就说本座是矫诏出城的这样一来,你大约便能逃过这场杀身大祸了”
说罢,他一扭身,双腿一夹马腹,不顾一切地往前冲了出去!
“西坊武库那边的情形现在如何?”牛恒一进九龙殿内阁门口,司马懿便向他劈头问道。
“禀报太傅,石苞君和何大人已经完全顺利接管了西坊武库,一切都在咱们的掌控之中。”
“丁谧呢?擒住他了吗?”
“丁谧被曹绶杀了。”
“曹绶杀了他?”司马懿微微一怔。
牛恒用最简短的话语解释道:“丁谧宁死不降,还准备放火焚烧武库,曹绶贪生怕死,当场倒戈,就刺死了他前来求降。”
“唉丁谧一代奇士,末了居然是死在他们曹家人手中的!可惜了!可惜了!”司马懿不禁深深嗟叹而道。
“太傅大人,当曹绶持着丁谧的人头前来投降时,石苞君却将他当场斩首正法了!”牛恒又道,“石苞君当众还说:曹绶于临危之际叛主刺友,不忠不义、无耻之极、天地不容,人人得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