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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达二哥,仲达二哥”司马芝瞧见他的神色仿佛有些不对,急忙在一旁唤了几声。
司马懿倏地回过神来,急忙用牙齿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把那翩翩浮想尽行压下心底,让荡漾开去的心神敛了回来。他面色一正,仍是细细观看着那三块绿松玉砚,悠然而道:“刚才懿心中正想,那崔大人和毛大人若是见到了这等优质的玉砚,心头一定会异常高兴的”
“仲达二哥,小弟虽是远在荆州居处,亦久闻崔琰、毛玠二位大人乃北土硕儒,素有伯夷之风、柳下惠之节,贪夫慕名而清,壮士尚称而励,洁身无瑕,遵道正俗。”司马芝眼色里露出一丝不屑来,“却不知他们竟也和那些凡夫庸士一般喜好这些身外之物”
司马懿举手微微一摆,淡然讲道:“芝弟,你太看轻这两位大人的节操风骨了。他们确实爱玉,但并非爱玉之珍,而是爱玉之德。《孔子家语》里讲:‘夫昔者君子比德于玉,温润而泽,仁也;缜密以栗,智也;廉而不刿,义也;垂之如坠,礼也;叩之,其声清越而长,其终则詘然乐矣;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孚尹旁达,信也;气如白虹,天也;精神见于山川,地也;圭璋特达,德也;天下莫不贵者,道也。诗云:言念君子,其温如玉。故君子贵之也。’崔大人、毛大人皆是当世罕见之贤士君子,非此荆山绿松玉而不足以为礼敬奉于他俩!”
司马芝听他讲得这么冠冕堂皇,心底暗想:这位仲达二哥真是颇有意思,他连给别人送个礼物都要这般引经据典的,不知道这是书生气呢还是官宦气,似乎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儿让人感到异样。
但是,少顷之后,司马懿下边的话就显得十分简当现实了:“芝弟,你且从叔父门下诸位弟子当中挑选出些忠诚可靠而又不乏真才实学的人士来,拟成一份名单——为兄带回去呈给毛玠大人按名索骥、一一辟用。”
“好啊!裴潜、石韬、孟公威、崔州平等人都是我青云山庄三百弟子中间出类拔萃的俊才奇士,也都是父亲大人一手培养出来的。他们对我司马家的感恩戴德之情自然是深厚无比的。仲达二哥是将他们安插进许都相府还是荆州牧府?”
“唔依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们可能是暂时被安排到荆襄境内县丞、县尉、郡衙功曹一类的职位上去。”
司马芝一听,不禁吃了一惊:“以裴潜、石韬等人的品学之长,担任县令、郡守尚嫌才胜于位,您为何却要将他们置于郡县偏裨之职啊?这可真的是大材小用啊”
“芝弟有所不知,蒯越、蔡瑁、韩嵩等人如今在曹丞相面前颇为得宠,他们也向曹丞相列了一个荆襄各地郡守、县令等长官的荐用名单,其中似乎大多都是他们蒯氏、蔡氏、韩氏的亲故、门生。本来,这种任人唯亲的做法在曹丞相那里是行不通的,但是曹丞相日前才靠着他们轻骑而取荆襄北地,似乎一时也不能不给他们几分薄面。”
“哦?这蒯越、蔡瑁等也真是弄权成瘾了!在刘表生前营私牟利、只手遮天还不知足,居然又想在曹操这个新主子面前私植亲信、徇私卖官,他们可真是得意忘形!自己屁股后面都还拖着尾巴,竟敢冒出头来插手荆襄的人事布局?”
“此话怎讲?他们究竟还拖着什么尾巴?”司马懿闻言,目光一凛,射向他来。
“仲达二哥,您有所不知,诸葛亮可算得上是曹操的心腹之患了吧?但他的妻舅就是蔡瑁,他姐姐诸葛玲的丈夫蒯祺就是蒯越的亲侄儿,蒯越、蔡瑁他们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地举人以亲?那个曹丞相真是这么容易被他们耍弄的?”
“唔原来如此。”司马懿缓缓地自言自语着,他也忆起来了,自己那天是在蒯、蔡二人呈上来的荐用名单上看到过“蒯祺”这个名字的,他是将要被蒯、蔡二人推荐到南阳去当太守的。心念一动之下,他向司马芝说道,“这样吧!芝弟,你就抓住蒯祺是诸葛亮亲姐夫这个事儿写一封匿名举报信出来,为兄带回去呈给毛玠大人查处。”
“这这行吗?”司马芝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有些狐疑地问道。
“你听为兄的话,不会有错的。当然,这封举报信一时半刻也不会马上就对蒯越、蔡瑁他们造成什么直接的损害,但它会给毛玠大人、荀攸军师一个乘隙发难的借口,从而在曹丞相那里渐渐削弱对他们的信任度。孔融大夫说得很精辟:‘三人成市虎,浸渍解胶漆。’日后,蒯越、蔡瑁他们的那张荐用名单一定会被废弃的。只要这张荐用名单被废弃,裴潜、石韬、孟公威、崔州平他们就可以在那些偏裨之位上循序而进、以功晋阶,那是多么稳当扎实啊!叔父不是曾经讲过吗——‘能屈能伸,能伸能屈;时屈则屈,时伸则伸;屈中有伸,伸中有屈;恒蓄有余,以备不测。’请芝弟将这段箴言赠予裴潜、石韬他们细细涵泳品味。只要有为兄和你伯达大哥在,你们日后都会飞黄腾达、仕途遂意的!”
“好的。”司马芝深深点了点头。司马懿忽地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向司马芝沉吟着说道:“你和裴潜、石韬他们应辟去见毛玠大人时,毛玠大人一定会当面考试你们的典籍研习造诣的。毛大人他本人是专攻《孟子》的,曾说‘半部《孟子》可定天下。’你们自己且将《孟子》多加温习几遍,最好能够总结出一些切切实实的心得体会来。这样,在考场上你们就不用担心被他考倒了。”
“《孟子》?唉这个您莫担心。”司马芝一听,呵呵而笑,“小弟和裴潜、石韬他们早把这本书背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了,咱们的读书笔记都写了一大箱,那上面记的心得体会可多了”
司马懿侧头瞟了他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切莫将那些典籍文章当做敲门砖,用来博得了功名之后便随手丢掉了。就谈这《孟子》一书罢,懿衷心钦赏的那段箴言正是‘居天下之广厦,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而与民由之,不得志而独行其道’——这一番铮铮风骨,值得咱们服膺终身啊!”
“这个仲达二哥指教得对。小弟一定将您这些话深铭于心。”司马芝面色一红,急忙点头称是。司马懿却是点到即止,谦称不敢。
司马芝心念忽地一动,终于鼓起勇气,厚着脸皮向司马懿问了一句:“仲达二哥,小弟冒昧地问您一句,依您之见,日后小弟进了宦场,在朝廷中官秩能及几品?”
司马懿没有立即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静静地瞧着绣云峰脚下那莹莹然一块碧玉似的沉璧湖看了半晌,慢声而道:“你的官秩么?若是照着你眼下这情况,应该是可以胜任方州良牧之要职的。芝弟,为兄希望你不要念念于做大官,须心系做大事这样,你的前程就自然是不可限量了。”
司马芝在旁听得耸然一惊:先前自己在青云山庄里与诸葛亮同窗交游之时,他也曾对自己这么说
第2卷身在曹营,司马懿暗通孙、刘第15章司马懿密盟孙刘第103节既生懿,何生亮?
司马懿第一眼见到诸葛亮时,整个人不禁当场就呆了一瞬,这是他毕生寥寥数次的“一瞬”之一,以前只有在许都见到曹操、荀彧两个人时才给了他这“一瞬”的感觉。
他曾经见识了那么多的青年才俊,却从来没看到过诸葛亮这么好看的人。他没法用英俊、挺拔、清秀之类的词语来形容他,因为那些词语都概括不了,最后只能用最简单的“耐看”两个字。他的相貌、他的气宇,仿佛比他所见到的每一位顶尖儿的青年才俊都多了一份耀眼的亮光——他的儒雅与曹植相仿,然而他在那种儒雅之上却又多出了一份深沉的睿智;他的清逸与杨修相仿,然而他在那种清逸之上却又多出了一份笃实的坚毅;他的明爽与桓范相仿,然而他在那种明爽之上却又多出了一份内敛的缜密。他就像一条灿烂银河,身上仿佛集合了一个青年俊杰所应该具有的一切优点,每一处都熠熠生辉,令人稍一过目而永远难忘。本来,以司马懿的清高自负,他是从来不屑将别人的外表放到心里去细细咀嚼的;然而,只有这诸葛亮的容貌气度,才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吸引之感,吸引着他迫不及待地想和诸葛亮去交流、切磋、砥砺他仿佛是自己曾经熟识相交了很多世很多代的一位知己,跨越了时间之河,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