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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方乎?还请丞相大人收回此令!”
“贾大夫!您是当得起这相府军师之重任的,就不要太过谦辞啦!”曹操大手一挥,豪气十足地说道,“荀公达担任的是本相的右军师,您担任的是本相的左军师——本相就是希望用这相府军师之位可以换得贾大夫您这个‘再世陈平’放才而为、尽展所长,辅助本相辟出一番惊天动地之大业来!”
贾诩闻言终于不再虚辞,上前接过那道丞相手令,捧在手上认认真真观阅了数遍,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曹操,看了半晌,才微微颔首而笑。
曹操拿眼瞟了他一下,仍是昂然挺坐于榻床上,问道:“贾大夫心中此刻有何话要说?”
贾诩慢慢卷好了手令绢书,悠悠言道:“不瞒丞相大人,贾某刚才的确是稍稍走了一下神,突然回忆起了十多年前两位当世英豪的一番对话来”
“哦?两位当世英豪的一番对话?”曹操不禁微微一愕,“您且讲来听一听。”
贾诩伸手一摆袍角,端端正正坐回了草席之上,一瞬间他身上先前笼罩着的那一股闲散淡逸之气倏然一扫而光,代之而来的是他举手投足之际那一派夺人的庄严凝肃之风,凛然不可接近,即便与荀彧、杨彪一流的名公大贤相比,似乎也毫不逊色。这才是一代奇士贾文和真正的不俗风骨啊!曹操见状,不由得在心底暗暗一叹。
贾诩继续说道:“那两位当世英豪,一位是前大将军袁绍袁本初,一位便是丞相大人您。当时,面对烽火连天的滔滔乱世,二位同席煮酒共论应对方略,如今思来倒颇是值得寻味。
“袁绍当时亦是豪气冲霄,他讲:‘吾将北拥燕代之地,收揽戎狄之众,划河而踞,乘风驾云而南卷中原,谁能敌之?’然后,他又开口询问丞相大人您的方略。
“——贾某清清楚楚地记得,您当时的回答十分平实简洁:‘吾将任天下之智力,以道驭之,无所不可!’其时,四座宾客闻之无不喷茶而笑,以为您那时兵少地狭,只得以此虚语而应之。然而,贾某从听到这个传闻之时起,便已料定,袁绍固然不失为一代雄豪,但终将为丞相大人您所吞并!您这十多年来能愈战愈强、愈挫愈盛者,正是依恃这‘任天下之智力,以道驭之’的十字方略也!贾某今日亲见,更是折服不已!”
曹操听他讲完,抚须淡淡含笑:“诚如贾君所言,本相以前一直谨守的是那十字方略,以后亦将一如既往地恪守那十字方略。”
贾诩一听,便在草席之上将身深深一伏,恭恭然言道:“既是如此,贾某谨代天下才智之士衷心谢过丞相大人了!”
“贾大夫,您还没收本相的聘礼呐,何谢之有?”曹操扬声大笑,同时向曹仁招了招手,“子孝,把本相送给贾大夫的聘礼呈上来罢!”
曹仁应了一声,从身后推过一方紫檀木匣,托在手上,恭恭敬敬地放到曹操面前的桌几之上。
曹操将那方紫檀木匣缓缓打开,伸手从中拿出的却是一件纯白如雪、轻薄wωw奇Qìsuu書网透亮的圆领布衫。他对着贾诩轻轻铺展开来,微笑着问道:“贾大夫见多识广,可辨得这是何衫?”
贾诩仔细一看,见那布衫的质地非丝非绸,白得发亮,却辨它不出,只得摇了摇头:“贾某孤陋寡闻,诚然不知此乃何物也。”
曹操向许褚使了个眼色:“仲康(许褚字仲康),拿你的酒来!”
“好!”许褚答了一声,犹如洪钟巨响,震得贾诩耳朵一阵发麻。这汉子的中气当真是充沛异常!
那许褚解下腰间系着的葫芦,拔掉塞子,猛地饮了一大口烈酒,走到桌几之前,朝着那件白衫就是“噗”地一喷。
“哎呀——”贾诩急忙掩面长叹,待他放下双袖一看。那雪白的布衫上已是沾满了斑斑酒渍,浓一块、淡一块,黄兮兮的煞是难看。
他正惊疑之际,许褚右手提起那布衫,左手摸出火折子,“哗”的一声划出火花来,便向那布衫上一燎。
“不可!”贾诩这一次再也忍不住了,急忙开口阻止。
然而,一切都晚了。只见火光一冒,“蓬”的一响,那烈烈赤焰已在布衫之上暴燃而起,“啪啪啪啪”地烧个不停。许褚一手提着那布衫的领口处,任凭火焰直蹿上来,直是一动不动地紧紧抓着衣领,丝毫也不放手。
贾诩拿眼偷偷瞥了一下曹操,却见他一直是抚须含笑不语,心底甚是纳罕。他目光一转,又向那燃烧着的布衫看了过去,不禁大吃一惊。那布衫在熊熊烈焰焚烧之中竟是分毫未损,它上面的酒渍已被渐渐烧净,火光也随之徐徐消退——最后,呈现在他眼前的,仍然是一件完好无缺、粲然洁白的圆领布衫,干净得仿佛刚刚用皂角水洗涤过一般。
“火浣布!火浣布!这是西域波斯国的奇宝火浣布!”贾诩这时才恍然大悟。
曹操哈哈大笑,从许褚手中接过这件火浣布衫,托在双手之上,向贾诩递了过来:“贾大夫,您知道本相为何选中这件‘火浣布衫’作为聘礼赠送给您吗?不瞒您说——本相就是看中了它这样一点儿妙用。遇火而垢净,除旧而布新!”
“遇火而垢净,除旧而布新?”贾诩急忙起身弯腰接过火浣布衫,在心底里默默地念了这一句话。他倏地眼睛一亮,顿时一下明白了过来,深深地点了点头,向曹操恭然谢道:“贾某必定竭尽犬马之劳,誓死辅助丞相大人除旧布新、继往开来!”
第2卷身在曹营,司马懿暗通孙、刘第12章暗礁突现第077节借力采力
育贤堂上,紫金博山炉的凤喙里喷出缕缕香烟,凌空缭绕盘旋,随着徐徐夏风忽卷忽舒,显得飘曳多姿、异态横呈。
“仲达,这尊紫金博山炉还是你大哥当年赠送给为师的呐”荀彧清瘦的面颊上溢出了一片温煦的笑意。他伸手指了一指那峙立堂中的紫金博山炉,向司马懿柔声而道,“你们司马家中人一个个都实在是太客气了,似这等孝武大帝的御用重宝,为师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令君老师,您才真是太客气了。此等精美宝炉,在我司马府中,不过亦是普普通通一件燃香器物而已。但它在您这高士满座的育贤堂上,却能薰散异香以宁神,飘动烟气以织景而与众共享,这便已是它莫大的造化了!您还说什么愧不愧的。”司马懿像一个新近入门的弟子面对自己衷心崇敬的师傅那样,神态拘谨,脸上竟还带些羞涩的红晕。
荀彧浅浅一笑,也转眼瞅向那紫金博山炉,微微颔首道:“是啊!‘物尽其益’便是这‘物’莫大的造化了。这宝炉是你们司马兄弟送到这育贤堂上的,那四面满座的高士们终究还是应该感谢你们的。”
司马懿见荀彧身居高位却仍是如此持之以恭,便也不好再与他在言语上你推我谦地礼让下去了,只得闭上了口,望向那紫金博山炉微微摇头而笑。在他眼帘之中,那宝炉炉身上雕刻着的仙君倚松、高士对弈、碧树环绕、鸟兽奔逐嬉戏之奇景,在蒙眬香烟笼罩之下若隐若现、似虚似幻,令他不禁心旷神怡,恬然而生御风飘举、啸聚烟霞之幽情逸意,栩栩然不能自已。恍惚间,他只觉眼前这位竹榻之上垂袖端坐,显得清逸出尘的荀令君,与那紫金博山炉上雕镂着的仙君高士互为映照,亦融亦合,洽然之际难分彼此了。是啊,荀令君本就是神仙一流的旷世高人啊,他能有这般超凡脱俗、倜傥不群的风流气宇自然是毫不奇怪的了。
荀彧温和平缓的声音仿佛从那袅袅烟气中飘然而来:“仲达,你近来在丞相府里一切都还做得顺当吧?”
司马懿在席上欠了欠身,作礼答道:“多谢令君老师关心。有崔大人、毛大人的悉心指点,小生还能应付得来。”
“相府之事千头万绪、繁杂交错,你初入府中,切记不可自作聪明,要学孔圣人的‘入太庙而每事必问’的慎敬好学之长,日久时深则自能圆融练达矣。”荀彧的话语听来甚是体贴,“一时偶有失误也不打紧,改了就好。为师当年从内廷一个小小的守宫令做起之时,不也是这样一步一步历练起来的吗?若有疑难之处,随时可来为师这里咨询。”
司马懿听得荀彧此言,心下暗暗感动,只是用力地连连点头,满眼尽是倾服之色。
荀彧又浅浅带笑地望着他说道:“不怕仲达笑话,其实在二十九年前你诞生之日,为师那时便已向尊父司马建公大人承诺过收你为徒。为师第一眼看到你时,你还尚在襁褓之中,虎头虎脑的,憨厚可爱,直冲着为师笑,那个欢乐劲儿啊真没法形容!”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地哽了一下,眼眶里泪花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