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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容郭某回东明大营,与兄弟们交待一番,再请严兄带路可好?”郭侃点头答应,心中却不知严实为何要请自己去叙话。
“郭元帅请便!”严忠贞跟着郭侃往东明奔去。
东平城,严实躺在病床上。
病来如山倒,严实这一次彻底地服老了,此时地他如同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前些日子他还逞强骑马,今日就彻底地躺下了,全身无力。
室内燃着炭火,空气中弥漫着浓浓地草药,而窗外寒风怒吼。人一旦躺在病床上,就会胡思乱想,严实也不例外。回往事,他虽略通文墨,但也真正体会到大“河”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大气磅礴。仿佛就在昨日,他还横刀立马,刀口上舔血,小生悲苦去日无多地感慨。
严实陷入了悲观之中,这突如其来的一病,击破了他昔日骄傲自满之心,原来他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地老人,大病来时也只能祈求上天的怜悯,身边地万贯家财与娇妻美妾他也无法享用。
“父亲,您还是安心养病,不要胡思乱想了。”次子严忠济陪在身旁。严忠济是严实选定的未来当家人,这些日子来严实总喜欢将他叫到跟前耳提面命,这令严忠济感到惶恐。
严实躺在病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帐顶看,脸上的表情忽紧忽松。而转动的眼神忽而绽放出激动的神采,又忽而陷入仓惶。
“为父一向身康体健,这一次却是病来如山倒。我的时日怕是不多了。”严实说道。
“父亲,您这话从何说起啊?眼下正是寒冬,不利养病,父亲只要安心静养。明天春暖花开之时,父亲仍然可以领兵打仗。”严忠济劝道。
“病在我身,为父心里清楚得很。我以前相信生死有命,每天都在刀口上寻活命,能活到五十八,也算不错了。”
“父亲太悲观了。难不成父亲愿意抛下儿子们,让我们无依无靠?”严忠济道。
“世上总是一代新人换旧人,我儿已长大,总要主持家业。只是为父还有一些担心”
“父亲担心什么?”严忠济追问道。
“为父戎马一生,以军伍起家,除了杀人的本事,便是这副头脑。择强主而事,这是乱世地生存之道。凡是那些。只能有丢脑袋地下场。益都李的父亲李全。当年何等的不可一世,这脸皮比为父还要厚。可惜的是却不知天高地厚。为父也曾杀过许多少,也曾活人无数。其中不该死地”
严实剧烈地咳嗽着,严忠济不得不亲自为他抚慰着胸口。
严实接着道:“死了的人就不说了。这年头谁还会计较这个?我严家看似满门荣华富贵,其实这权势不过是纸糊的窗户,你以后莫要学我!”
“父亲这是何意?”严忠济有些不明白。
“只因这天下大势变了,千万莫要以为有兵在手,就可为所欲为。”
“父亲担心的怕是秦王吧?”严忠济疑惑地问道。
严实的脸上露出一丝欣赏的味道:“正是,你以为国王还会让我严家在这东平割据,俨然如一个小朝廷?”
“父亲要孩儿将来如何做?”
“不必刻意去做,凡事顺势而为即可。为父能活到今天,并且挣下这份基业,其实就是讲一个势字!”严实地语气之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
“此前大战,我严实几乎遭遇毁灭之灾。虽说金军处心积虑,然而本源却是因为我东平内政不靖,才让金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严忠济顿了顿道,“万一孩儿说的是万一,万一父亲要是不在了,秦王趁此机会要削我东平大权,孩儿初掌家业,治下人心未定,恐怕无可阻挡。”
“秦王有君子之风,志在四方,有为人君之雅量,亦不缺个人勇敢与手段。只是国王还不够狠,他若是狠心动武,我等诸侯恐怕也非其敌手。那郭侃的人以你也瞧见了,国王所忧虑的是,诸侯各拥军队,各占一方州县与百姓,凡二十年来已呈枝繁叶茂之状,这让他投鼠忌器。国王心中装着百姓,他不想让河北与我山东西路重燃兵火,令百姓夹在中间受害。所以他是国王,我是诸侯。
今秋以来,河北与我东平内乱,百姓纷纷弃我等而去,这是势,这正给了国王和朝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田雄在河间,郝和尚在德州,宋平在真定驻扎,今郭侃又在我东平之侧,各踞要害,令我等不敢侧目,这也是势。但据为父的观察,国王不至于会大动干戈,武力削权,示强于我罢了,这取决于我们诸侯自己。顺我,昌!逆我,亡!我们要是铁心另起炉灶,无异于自找死路,将脑袋放在国王的刀下。老实说,为父这一次病,病的真不是时候!”
严忠济见父亲地话有些示弱,当下问道:“何为势?孩儿又如何才能顺势而为?”
“盯着真定史家,史家如何做,你便如何做!”严实道,“史家实力最强,家大业大,今又与国王有婚姻,史家当家人又是老于世故之辈,跟着他总不会错。”
严忠济闻言有恍然大悟之感,他见父亲有交待后事地模样,正要劝父亲安心养病,有下人来报:
“禀元帅、二公子,郭元帅到了!”
“立刻去请!”严实命道,又对着自己的儿子说,“此人有勇有谋,虽年轻却独掌一军,应是当今年轻一辈之中地佼佼,况且其又是国王亲自栽培的心腹爱将,你亲自出去迎接,莫要轻视和怠慢。”
“遵命!”严忠济应道。他与郭侃年纪相仿,对郭侃地英名闻名已久,况且前不久郭侃对自己有助战之功,又有父亲的耳提面命,哪里不会亲自去迎接?
严实病时地模样,令郭侃大吃一惊,虽然离上一次见面不久,但是这病魔还真不是人力可以阻挡。
“郭侃拜见东平郡公!”郭侃站在严实的床前,躬着身子说道。
严实靠在软垫之上,稍抬了一下手道:“老夫重病在身,恕老夫失礼了!”
“郡公说的是哪里话,您是家父一辈的大人物,侃怎敢在您面前放肆?”郭侃回答。
“令尊大人郭副使,老夫一向尊敬,只可恨老夫如今真是老态龙钟了,不敢带一副病容见令尊大人。”严实道。
“郡公客气了,家父也对郡公一向钦佩有加。”郭侃道。他这话似是而非,他的父亲郭德海钦佩的只是严实见风转舵的本领,即便是如此,郭德海也不敢以卫道士自居,因为他这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仲和,你口口声声呼我为郡公,这倒显得太过生份了!”严实佯怒道。
“那么,侃就以侄自居了。”郭侃痛快地回道,心说这样自己也不算吃亏,“不知严叔召小侄前来,有何垂询?”
他虽然家世显赫,又有无数耀眼的光环罩在头上,但态度仍然十分谦恭,彬彬有礼,这令严实暗自点头。
“老夫怕是就要死了,家中犬子倒有几位,俱是不成器的家伙。”严实手指着严忠济道,“将来老夫留下的家室,就全托次子忠济照料,老夫怕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想请郭贤侄襄助,不如你们结为异姓兄弟,相互有个照应,可好?”
此言一出,不仅郭侃大吃一惊,纵是严忠济也是大感意外。
“这个”郭侃吞吞吐吐。他表面上十分平静,心中却是汹涌澎湃,飞快地思索着这位吒咤风云二十余载的人物有何用意,害怕引火烧身。
“怎么?贤侄这是以为犬子高攀?”严实问道,面露失望之色,“若是高攀了,那就作罢吧!”
第六十六章 河北风云㈧
郭侃哪里是老奸巨滑的严老头对手,当着病入膏肓的严实面,无奈地与严忠济成了拜把兄弟。
远在中兴府的郭德海,不久就收到了郭侃命人送来的家书,他未读完儿子的家信,就觉得很不妥。那严实是朝廷与国主一直想收拾的对象,说不定赵诚要是想来硬的,就会将诸侯满门诛杀,岂能在这节骨眼与他的儿子结为兄弟?他郭氏不需要与诸侯们拉近关系,只要忠心办事就行,虽然国主赵诚对自己父子十分看重,但伴君如伴虎,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正在这时,就有宫里来的太监传旨,要他立刻入宫议事。郭德海一边跟着传旨太监往宫内赶,一边寻思着是否立刻向国主奏明这一件事情。
入了宫,郭德海见王敬诚、高智耀、吴礼,自己的上司何进,还有刚从河北回来的耶律楚材全在场。他这才意识到,国主召自己来,并非是为郭侃与严氏拜把子一事。行礼之后,郭德海一五一十地将此事向赵诚奏明,不料赵诚早就知道了:
“令郎已经用密函奏明此事,孤以为此事不足挂齿。这反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