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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军主力已经被歼,金国潼关…黄河组成的关河防线已破,以金屏宋的最佳主张已经没有任何实际价值的情况下,主张联蒙的观点终于占据上风。因为这样可以趁金国无反抗之力,既报了血耻。又可分一杯羹,而且有讨好“和蒙”的意思。于是,身处前线的史嵩之奉皇帝赵昀之命,于六月派邹伸之、李复礼等六人“使北朝审实”,然后再作决定。
这可以视为看看风向之举,然而这六个人出发之后,形势又是一变。他们发现中原混乱无比,到处都是流民、盗匪、乱军,蒙古军并没有能有力地控制着局势。因为这时贺兰军从北方南下。他们两眼一抹黑,陪同他们地蒙古使者见势不妙,急忙北返。在听闻蒙古军全部撤离之后,他们就只有打道回襄阳府。紧接着就是从流民口里听到了关于贺兰国王与贺兰军的消息。
正如耶律楚材所说的那样,赵诚的加入,让世道变得更混乱起来。史嵩之只得多派人手,探听北方虚实,甄别着各种大道小道或真或假亦真亦假的消息。而金将武仙等人率领着溃兵南迁邓、钧,阻隔了交通,也让消息传递更加困难。直到贺兰军拿下了潼关及河东南路的消息传来。史嵩之才大致搞清了北方巨变的来龙去脉。
史嵩之只有用眼花缭乱来形容横空出世地贺兰军。他这一次赴阙,除当面禀报北方的局势。还有利用回朝之便探望一下自己的叔父史弥远地私心。
“史卿不远舟车劳顿,辛苦了。来人,赐史卿座!”赵昀打量了一眼满脸憔悴的史嵩之。
“谢官家。”史嵩之作感激状,他只在椅子上搭半边屁股,不敢四平八稳地坐着。
“北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赵昀将手中的几道奏折扔到了御案上,“史卿前些日子上地奏折,前后混乱,颠三倒四让朕与宰执们不知所以然。”
“官家恕罪!”史嵩之连忙告罪,“臣虽驽钝,但食君俸禄,不敢稍慢。初,中原局势混乱不堪,消息多半真假难辩,臣心忧国事,只好先将臣所探知的,事无巨细,皆奏于上听。故,臣之奏折中有不虚之言,也在所难免,臣乞官家恕罪。”
“卿忠于朝廷,勤于边事,朕是知道的,所以非史卿不足以安抚北边。”赵昀点点头,“卿说说看,北方的战事究竟如何了?尤其是那个贺兰国王,他能直捣漠北,登上狼居胥山,又阵斩蒙鞑可汗,太过匪夷所思了,卿又上表说他又率军占领汴梁,莫不成北方空虚至如此地步?”
“回官家。”史嵩之道,“此事臣本也不信,蒙鞑军盛,西域灭国无数,袭我西北边关,如入无嗯,却想不到被贺兰国王击败,由此可知贺兰军的横空出世,让人瞠目结舌。七月,贺兰国王入汴梁,掳走了金主母后及皇后,八月东返拿下潼关,又接着兵出河东南路,听说附蒙汉军的一支人马在那里大败,九月初平阳府与河中府便落入贺兰国王的手中。”
他本想说蒙古军入川蜀如入无人之境,但又不想自己这话让皇帝不悦,触了龙鳞。
“最近可有什么新消息?”赵昀道,“比如有没有关于贺兰国王之类的?”
“回官家,贺兰国王回中兴府,便立国号为秦,他自称为秦王。”史嵩之道,“沿边百姓都有传言,因为此蕃酋在渭水设行省,俨然独占了关中。至于秘闻。臣臣臣恐有辱上听。”
“卿家不必惶恐,尽管将你所听到地,说给朕听。”赵昀试图装出满不在乎地样子,可是他的神态让史嵩之有些疑惑。
“臣听得有从北边逃来地流民说,这贺兰国王姓赵,说他乃我天朝先帝流落北方时,所留下的遗种”史嵩之小心地打量着皇帝的表情。见皇帝的脸色变了,连忙跪在地上道,“官家恕罪,这等无稽之谈不过是乡野粗鄙之人的妄言。臣以为这是那贺兰国王企图攀龙附凤罢了,官家不必理会。”
“哼!”赵昀从御案旁站起身来,在阁中来回踱着步子,“昔日我朝南渡,有胆大妄为之辈自称是天朝贵胄。却不过是贪婪无耻之辈,被叛腰斩。此等行径令人愤慨。”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所有见过赵诚地宋国大臣们,恐怕都会想起他来临安时的情景,赵诚当时的一番表现如今让所有人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确实是至理名言。对于宋国君臣来说,赵诚异军突起乘虚而入中原,让他们大开眼界。谁能知道半路会杀出个赵诚来?其用心之险恶。计划之周密,让人叹为观止。当初赵诚出使临安,极力地夸耀蒙古的军力。现在看来怕是有乱中取栗之用意。
贺兰军的战绩却又让宋国君臣们心中赞叹,但他们又能表示什么?赵诚的崛起让他们既惊羡,又惶恐不安。接下来的天下大势将更为复杂。贺兰国王会是宋国地敌人吗?这将是摆在宋国君臣面前的一个大问题。
而对于宋国皇帝赵昀来说,北方传来的消息让他寝食难安,因为他发现自己做了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情,这也是他对史弥远唯一不满的地方。
“官家教训的是!”史嵩之趴在地上劝道。他很后悔自己太过多嘴,看来自己这官升得太快也不好,自视朝中有大靠山就忘乎所以了,官场上的规矩都淡忘了。
“卿起来吧。”赵昀站住了身子,“卿回来一趟也极不容易。休息三日。赴朝与宰执们商议一下我朝的沿边之策。史丞相身体有恙,卿还是去看看。尽尽孝道。”
“遵旨!”史嵩之起身告退。
赵昀却叫住了他:“朕也去探视一番,来人,传太医随驾!”
用一代权相来形容史弥远,并不合适,用两代权相来形容才更合适一些,史弥远相先帝宁宗十多年,本朝当然又是第一宰相,宰相枢密使一个人挑。两代权相秦桧、韩胄先后把持大宋朝政时,其权势也远不及史弥远项背。有一次史弥远相府开筵,杂剧助兴,一艺人扮士人念开场白:“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另一角色打断道:“非也,尽是四明人”,讽刺史弥远援引同乡,网罗党羽。
他一方面压制打击异己,一方面任用了黄度、楼钥、杨简等著名党人,还找来了真德秀、魏了翁等知名之士做为陪衬。群贤点缀朝廷,一时让世人以为当朝是小庆历、元,这正是弥远老谋深算之处。他不仅不像胄那样**裸,而且比秦桧更狡黠阴鸷,坏事大多做得不落痕迹。
然而史弥远终于有老了地一天,人老了就容易一病不起。他原本不至于此,在某些拍马的官员看来,他至少还可以再活个百八十年,当某日他听到贺兰军横空出世的消息,受了刺激就躺在床上不起了。“父亲大人,官家圣驾来了。”史弥远长子史宅之俯身在他的耳边说道。他的身后是史弥远的次子史宇之,及五位孙子们,尤其有意思的是,他地一个孙子名叫晋卿。
“唔、唔”史弥远的眼睛紧闭着,张着嘴支吾着。他想努力做起来,皇帝赵昀却亲自制止他的动作,由此可见赵昀与他绝不是君臣上下这样简单地关系。
“卿家有恙在身,礼节可略去。”赵昀在史弥远耳边说道,“朕记挂丞相病情,只是来看看卿家,卿家安心养病,等病养好了,朝中大事还要仰仗卿家呢。”
“官家,家父从十月在密院处理公文时突然晕倒,就一直不能开口说话,请官家恕罪”史宅之脸露悲哀之色。他的儿子和侄子们也都在一旁小声地哭泣,而妇人们也在外面啜泣。
这种像是哭死人的场面让赵昀感到极不悦。他是唯一知道史弥远为何突然病倒地人,既不是因为国事繁重,也不是因为贺兰军在北方纵横让大宋朝又面临一个强大的敌人,史弥远是被自己给气的。如今的秦王即当年的贺兰国王,出使本朝时,史弥远自作主张地出了个自以为十分高明的反间计,没想到人家赵诚早就计划着谋反,而且比史弥远想像的还要宏大,并且一战天下惊,极大地改变了局势,而且很有可能给宋国引来后患。
这无疑让年事已高的史弥远气血攻心,因为他认为自己老谋深算,还是做了一个让他既气又羞地大蠢事,只是不知这个蠢事会不会带来后患。所以史弥远在接到自己侄子呈给枢密院地公文时,一下子就恼羞成怒地伤了自己。他的身体本不应该如此之差地,可病来如山倒,将自己气倒了。
“赵赵”史弥远的喉咙里嘟哝着,“小心小心”
赵昀听到了史弥远口中并不完整的词汇,也明白了史弥远的意思。
“朕明白丞相的意思。”赵昀宽慰道,“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