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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河河源最核心的区域,是拖雷的领地,除了东部宗亲外,这里是赵诚亲率贺兰军重点扫荡的地方。拖雷尽管损失最大,但他的军队仍然最多,速不台为他保留了不少火种。拖雷正在等待死神的到来,他每天都在咳血,所有地下属和儿子们都守在他地周围,一边为他祈祷,一边向长生天发誓要报仇雪恨。他们只能尽可能地将牧民集中在他们的周围,还要为粮食担心。
远在西域地察合台在听到噩耗传来时,气血攻心病倒了。他只能祈祷自己活得更长一些,好让赵诚血债血偿。而更远的术赤的儿子们,在过了很久才得知这一消息,他们醉心于在更遥远的西方领地中建设自己的独立王国。
不儿罕山下,牧民们在给一位死者告别,这位死者死于疾病,他们将死者清洗干净,用一块布包裹着,很显然这并不是白布,因为他们找不到代表圣洁吉祥之意的白布。
有人仍在追忆成吉思汗时的光辉与荣耀:他曾有数不清的勇士为他征战,无数英雄豪杰在他的战马下伏首称臣,获取无数的金银财宝,让草原上所有的毡帐人家个个身着绫罗绸缎,天天欢声笑语。
灾难与荣耀总是交替向前,结伴而行。苍老的牧民终于忆起记忆深处,铁木真崛起前的草原上的苦难生活;年轻人终于明白自己曾拥有的金银绫罗并非是草原上出产的物品,原来自己族人享有的幸福生活不过是建立在沙堆之上的楼阁。
有人唱起了哀怨的挽歌:草原上的儿郎出征去远方,再也没有回来,家中的妻子跟了别人,幼小的儿子在风中哭泣,呼唤父亲的名字。杯中没有了欢笑,只有苦涩的咸水。
歌声并没有挽回失去的富足,却在寒风被吹得断断续续,似风入松林时的呜咽声。过去草原百姓的苦难又一次降临了。女人搂着孩子呜咽着,孩子却嚷着肚子中没有食物,男人打量着家中仅有的几只羊羔,却装作没有听见,捶胸顿足。
突然有人惊呼道:“魔王来了!”
魔王就是索命的信号,没人知道这支在草原上游荡的贺兰军首领姓甚名谁,只知道这个首领是魔王,凶恶无比的魔王,永不知疲倦杀人如草芥的魔王。男人停上了捶胸顿足,女人们停上了呜咽,孩童们停上了吵闹,正在忙着办丧事的牧民们一哄而散。如雷的马蹄声奔涌而至,带着寒风呼啸而来。
叶三郎的骑兵冲了过来,他们的箭射向呆立当场的男子,他们的刀砍向因恐惧而忘了逃跑的女人。营地中仅有的几十个男子,无力地抵抗着贺兰军一边倒的屠杀,身上汩汩流出的血液远无心中的泪水多。
一个不过百人的牧民临时营地在叶三郎的两次冲击之下,就彻底消失了。只有少数老人和小孩还活着活着总需要粮食,叶三郎将这个难题留给权贵们自己解决。营地里不多的牛羊被宰杀,除了部分充作军粮,一部分被抛入河中,大部分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雪越下越大,却阻止不了火龙的奔驰,那火龙发怒般地狂奔向前,直到消失在遥远的天边。风似寒刀,雪花如儿柳絮乱飞,天地间一片苍茫。
来时绿草盈盈,去时雪落满天。叶三郎率军离开了,他在草原上留下无数的白骨,在即将到来的冰雪下沉睡。越过日益衰败并即将被冰雪覆盖的草原,映入眼帘的就是漫天的黄沙。寒流追迫着他向前奔走,将他扫出了大漠,奔向南方的家园。
几家愁苦几家欢乐。当蒙古人正舔着伤口,缅怀死难的亲人,并时刻记挂着仇人名字的时候,赵诚正在享受着普天同庆的欢乐。对于此时的赵诚来说,却是丰收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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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秋收㈣
中兴府外,人山人海。
全城三十万人口全部出城三十里迎接贺兰国王的大驾,而从黄河渡口直抵中兴府的官道上沿途也挤满了百姓。赵诚和他的将士是在百姓夹道欢迎中回到中兴府的,百姓箪食壶浆送给征尘未脱的将士,向自己的国王与勇士们致以最高的敬意。
夫人梁诗若带着儿子赵松,在王敬诚、刘翼、卫慕及文武百官的簇拥下,站在长亭下举目眺望。她容光焕发,似乎一夜回到了自己的新婚岁月,相思如潮。这是她的幸与不幸,嫁于赵诚,她就得忍受丈夫为了所谓的功名而奔波与分别。
监国大臣王敬诚站在长亭下的石阶上,他内心的激动却是无人可比,十五年的辛苦与阳谋、阴谋在这一天变成了现实,并取得不错的收成。
众位下属们在旁边有些讨好地恭维着,这让王敬诚感到一些不快。人人都知道国王凯旋归来,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封赏功臣,然后就是要正式开朝立国,谁能做高官,成为几品官,这里面的机会太多了,只要没有成为前宥州知州李清那样的人,就有机会成为开国之臣。对于一些人来说,这个开国之臣是捡来的他们只是顺从蒙古人任命的国王,接受的是蒙古人的间接统治。
就连刘翼这个“布衣”的身边也围着一堆人,旁敲侧击着打听内幕,或者卖力地夸耀着贺兰书院桃李满天下云云。就在这个长亭下,刘翼曾给赵诚送行,那正是初春还未见柳叶初萌的时候。今天,国王既弯弓射天骄,又曾痛饮中原酒。回来时已是深秋丰收之时。刘翼笑眯眯地看着远方,心中的激动不比王敬诚少。又听闻自己的两位十多年未曾见过的堂兄弟刘祁与刘郁也随同国王来了,刘翼心中却又多了一份伤感之情。
刘仲禄却忙得满头大汗,他早就来到了中兴府,用赵诚给的本钱做了一位商人。他虽曾是金国地一名小官,但他却有手艺在身,当年正是因为他会制作上好的鸣镝而被铁木真放在自己的身边。眼下,他利用全城老少出城齐聚的好机会。兜揽着生意。出售着小孩玩耍的小玩意。
他本来倒是想投靠赵诚,成为赵诚的一个臣子,哪怕是最小的官,但赵诚并没有应允。刘仲禄也就没有了非份之想。安分守己地做着小买卖,与世无争。然后等待着自己垂老死亡的那一天。中兴府内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头发灰白。胖乎乎地总是乐呵呵地商人也曾经有过十分风光的时候,曾经与最有权力的人物为伍。他本来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秋天并非是放纸鸢地最佳季节,但是刘仲禄亲手制作的几只彩色纸鸢在空中盘旋着,他将自己制鸣镝地手艺用在纸鸢上,竹哨或弓弦在风中发出悠长地声响。这吸引了所有小孩与年轻女子的注意,让刘仲禄忙得不亦乐乎。只是贺兰不产竹,材料不易获得,但正是因为稀少才显得珍贵。
“这个刘仲禄。做商贾倒是做得不亦乐乎!”王敬诚回头轻笑道。
“哼。他能在我中兴府过上平平安安的日子,也是他的造化!”刘翼鄙夷地说道。“国主没有杀了他,是他最大的幸事。”他对投降蒙古人的前金国官吏没有好感。
赵松溜了出来,眼巴巴地看着刘仲禄,刘仲禄被他看得不好意思。
“王子殿下,小的都给了您三个了!”刘仲禄伸出三根手指道。
赵松身边站着两位年轻人,两人都姓耶律。年轻大的已经十八岁了,年轻一点地仅比六岁地赵松大五岁,这两人分别是耶律文山之子耶律巨和耶律楚材之子耶律铸,他们二人奉命给赵松作伴,尤其是后者。那耶律巨对给赵松作伴并非太情愿,他认为自己是成年人,只是父亲有命他不敢不从,他的心思早在那些持枪维持秩序地军士的身上,他一直想从军,所以他凭自己跟朱贵的关系,弄来了一把真正的贺兰长刀佩在自己的腰间,那架势好似谁敢碰他,他就会拔刀而战。耶律铸虽年幼却也佩着一把小弓,看上去人小鬼大,很有精神。
这三人身后是身着便衣的十多位腰悬长刀的护卫,也齐盯着刘仲禄看。
“那好吧,殿下喜欢哪一个,尽管拿去吧。”刘仲禄无奈地摊着双手说道,又补充一句,“不要钱!”他可不敢说一个不字,而且话说回来,他跟年幼的赵松也算是半生不熟之人,当赵诚未跟自己儿子谋面时,刘仲禄就在蒙古草原见过赵松了。
赵松露出得意的神色,从他的货摊上“掳”走了所有不重样的纸鸢,开心地扬长而去。耶律巨并不想占刘仲禄的便宜,他从怀中摸出一串铜钱扔给了刘仲禄,身为“天下铺”大掌柜唯一的儿子,怎会占人小便宜?
远远的,长亭外的官道上,一抹黑影奔驰而来。城外的百姓往前涌去,镇国将军卫慕不得不命令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