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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当然不会妄动干戈!”赵诚沉声说道。
“横山在以往是国主的边疆南缘,如今国主新得陇东关西千里沃野,夏、银诸州已经成了腹地。”耶律楚材道,“臣以为不如从关西迁百姓来此耕作。发其种子、农具与耕牛。准其开垦,谁垦谁得。只要汉人人口足够多。蕃人就是想叛乱,也是不敢妄动。”
“晋卿此言虽和我意,不过自古移民实边就是一件难办的事情。”赵诚道,“百姓固念乡土,除非是万不得已才背井离乡。官府若是强力施为,常常吃力不讨好,徒费钱财与人力物力。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蕃人如今已经势衰,他们要粮没粮,要盐没盐,要铁器没铁器。就是部落人口也是极少,全要仰仗于本王。本王不可能永远让他们这样散漫于山林。只是如今本王的敌人并不是他们。”
“臣近年来招蕃人熟户开荒种田。成效颇佳。蕃人也有许多种田之人,虽有人愚昧不知王法,但也有谨守法度的。如今国主军盛,蕃人自是不敢叛乱,况且国主不对他们征税,对他们也井水不犯河水,蕃人也是心存感激之念。”梁文道,“但蕃汉总是不同。汉人要开荒。蕃人要放牧,总会惹出祸事来。民间私斗也是常有的事情。”
耶律楚材道:“若是圈出草场仅供蕃人放牧,这也没什么。不如暂严禁民间私自开垦闲地,以免纠葛又起。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蕃人也是百姓,虽不服王化,也是天性使然,他们自有其首领,自成一家,自古各朝各代朝廷都是以招抚为主。臣以为国主不应在此时主动大起干戈。”
赵诚笑了笑:“正是因为历朝历代,蕃人总是忽叛忽降,来去自主,所以本王在想一个周全的法子。若是蕃人与我等没有什么分别,那可不就是一劳永逸。”
“臣鲁钝,不知何为周全之法?”梁文道。
“秦州明珠族已经举族加入我军,其首领之弟叶三郎正在漠北为本王征战,随同明珠族内附地有大小一百二十多族。将来论功行赏,有人在军中为侯为将为校,本王会为他们在延安府或者京兆府汉地赐他们良田,这样有人得学着种田务农。这总比他们躲在山林中狩猎谋生要好得多,算是荣华富贵了,这必会让其他蕃人效仿。”赵诚道,“此其一也。”
“其二,蕃人中也有耕地地熟户,迁蕃人熟户至汉人聚居地为农,无论是加授良田,还是减税免税,都可应允。这既减少他们聚众侵扰之乱,又可让他们与汉人混居,假以时日,何论蕃汉之异同?所谓分化瓦解也。”耶律楚材也道。
“其三,在蕃人住地之险要地,屯军震慑,让蕃人莫敢反抗,否则决不姑息,本王的刀箭将杀尽一切敢于反抗之人。此乃武力!”赵诚道,“鼓励商人深入蕃境,与蕃人交易,改变蕃人之习性。也可派文秀才入蕃境,教化蕃人以使其知王法。元昊为称帝,欲突显蕃人与汉人地不同,曾下秃发令,令本无秃发习俗的蕃人秃发,又令汉人戴头巾,违者罚马一,庶人十三杖。可本王观如今秃法者日少,宋国样式的服饰倒是日见多了起来,除了靴子。又如蕃字,西夏本识字之人就不多,书籍大多由汉书转译而来,如今我为国王,废蕃字而改行汉字,将来若是无有心人保管,恐后人对蕃字无从知晓。那叶三郎本不姓叶,简而言之,本王欲反元昊而行之!”
“让蕃人消融在汉人之中,妙也!”契丹人耶律楚材最有发言权。
梁文见这一主一臣三言两语就将蕃人的未来决定了,其用心之险恶与长远让他惊讶不已。
“怕是无三五十年之功,大事不成吧?”梁文道,“蕃人虽熟户不少,但余部都遁于山林,不与外人接触,习惯于呼啸山林自由自在。”
“哈哈,那本王就等上三五十年!”赵诚哈哈大笑道,“只要他们老实一点,让本王在全力对付外患时无后顾之忧,本王就有足够的耐心,此时非一日之功,纵是我心焦虑,也只好等水到渠成。”
赵诚走出梁文安排的居室,与耶律楚材等人爬上楼阁之上。街上青石板修整的路面,宽大结实整洁。两边和店铺林立。各色商人云集。秋收后的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群更多,四邻八乡的百姓全都进城采买着货物。
只是赵诚治下缺少硬通货。铜钱较贵,百姓买卖通常是以货易货,很少用到铜钱。万余贺兰军地到来,却让那些做小买卖地眉开眼笑,因为军士们腰包都是鼓鼓地,遇到心仪地货物,都出手大方。赵诚将汴梁城的金钱搜罗一空,皇宫和崔立辈贪官的钱财,价值五百万贯以上。那些军士们都提前得到了少量一些赏赐,却不是全部。因为赵诚计划回中兴府才赏赐所有有功之人。
耶律楚材抚长美须,满脸笑意:“夏州臣五年前也曾来过。那时民生凋蔽。百姓流离逃亡。如今看来,这夏州五谷丰登,百姓安康。这岂不正表明国泰民安嘛?”
“梁知州辛苦了!”赵诚道,“夏州本就是小城,又是连年战乱之地,能经营出这番光景来,让本王意外!”
梁文躬身道:“全依国主英明,臣哪敢不用心职事呢?”
赵诚笑着道:“如今关西已为本王所有。待本王回到中兴府。首要的就是封赏功臣将士,拜相封爵。新拓之地。也需要文臣去治理,本王欲遣你去延安府,你意下如何?”
“臣已经老了,欲辞官养老。”梁文道。他抬头偷看了赵诚一眼,见赵诚脸有不快之色,连忙又道:“臣一个孤老头子”
梁文竟老泪纵横,在他苍老的脸上流淌直下。赵诚看了看他花白的鬓发,心中了然,梁文是想与自己女儿团聚,只是不得门而入,又怕梁诗若不认他。
“岳丈何必如此呢?”赵诚叹道,“诗若嫉恨你,我也知之甚深。待我回中兴府,我与她说说,令你们父女早日团聚,如何?只是眼下国家未立,正是用人之时,我不缺沙场为我搏命的健儿,一府一州之文官却是极缺。”
耶律楚材惊讶道:“原来梁知州乃国丈,失敬失敬!”
他这才知道这位梁知州原来跟赵诚还有这一层关系,怪不得方才登楼时,赵诚曾亲手搀扶梁知州,这梁知州虽感到意外也很坦然地接爱,耶律楚材以为赵诚只是看重自己的老臣子,却不知道原来他们还是翁婿关系。
赵诚第一次亲口以“岳丈”称呼梁文,让梁文百感交集,冲着这一声呼唤,年过半百已经奔六十地梁文仿佛焕发了青春,拍着胸脯道:“臣遵旨!”
梁文追亿往事,酸甜苦辣都涌上了心头。以前他是拼着命往上爬,为了仁途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女儿地幸福,最终还只是一个不大不小地官。现在官倒是越做越大,而且得来几不费功夫,身边却只剩下自己这么一个老人,上一次中兴府之行,女儿梁诗若却拒不相认,让他感到十分辛酸。这成了他唯一地心病。所以地事情,当失去了地时候才知道珍惜,梁文如此,赵诚更是如此。
“没有国就没有家,本王所做的就是让国成为一个个小家的庇佑,让老有所终,幼有所养,妻子同在兄弟手足安居。蒙古人将我妻子质于草原大漠,本是常例,然却是吾之所深恶痛绝之事。”赵诚道,“将心比心,岳丈以前虽有不是,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诗若我自会劝她,望岳丈安心,用心国事。待新拓国土初定,我自会召你回中兴府。”
梁文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见左右盯着他看,颇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会的、会的!”
街上来自西域的商人,沿街兜揽着生意,本地百姓却没有一个能买得起他们的珍宝,商人笑骂百姓不识货,高声说在宋国要卖多少多少贯铜钱云云。硕大透明地珠子在阳光地照耀下,发出璀璨的光芒,唯有几位能买得起地校尉军官围着他们讨价还价。
从横山骑马过来的蕃人,则带着皮货与小贩们换着粮食、盐、布匹与锅碗瓢盆,街上琳琅满目的货品让他们目不暇接,而来来往往兵甲齐整的贺兰军士让他们不敢直视,面有惧色。
进城的百姓则用自己辛勤耕作得来的粮食,换来家中紧缺的油盐,或者将家中婆娘织的布匹拿来卖钱,相互计较着手中货物的优劣,与店家和小贩们吵嚷着。
少年人则对涌入城中的贺兰军士感兴趣,他们抚摸着军士腰畔的长刀,羡慕不已,嚷嚷着求军士们拔出来看看。
地里多收了三五斗,百姓们都笑逐颜开,从脸上到心底的最深处都透着喜色。他们冲着贺兰军士们高声称赞着,行着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