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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高智耀觉得有些气馁。
在高智耀的身后的不远处,有三千株盛开的桃花,相传这是赫连勃勃时代就栽植的果园。桃花盛开,满园芬芳,正是春意正浓时,桃花依旧笑春风,斯人已不见。桃园的背后,“嗒、嗒”飞快地驰来一匹轻骑,那骑手来到众人的面前,高声宣称:
“贺兰国王驾到!”
这一声嗓子,让正在激烈争执的两族人平静了下来,众人的心头都同时“咯噔”了一下,心中大感不妙,暗叹被贺兰国王抓个正着。没过多久,南方驰来一队骑兵,在众星捧月之中,赵诚来到众人的面前。在他翻身下马的时候,高智耀注意到赵诚的外袍上大概是被树枝刮破了几个小洞,臀部和大腿的衣料在马背上磨得有些发亮,而他那双靴子也因为长时间踩着马蹬,有些变形。
再看他的随从们,个个风尘仆仆,连同他们的国王都胡子拉渣,来不及清理。但个个都挺胸收腹。目光坚定有力。他们身上带着一股含而不露的力量,虽只有两百人,平静地立在众人面前,却似两百座大山,让张氏与西壁两族诸人噤若寒蝉。心中惴惴不安。
“下官拜见国主!”高智耀短暂失神之后,上前作揖。
“显达不必多礼!”赵诚脸上仍然挂着他标志性的微笑,他指了指眼前的前景,“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有银钱可发?如果有这种好事。未知我可不可以分一杯羹?”
显达是高智耀地字,赵诚这么称呼他是刻意地显出亲近之意。高智耀听了赵诚这个玩笑话,哭笑不得。提刑官秦九走上前,三言两语将情况说明清楚。
赵诚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太失望地神色。
“谁是族长?”赵诚高声冲着那两个家族之人。这些人一边惴惴不安打着小九鼓,一边打量着四周隐隐约约将自己半包围的挽弓持枪的大汉们。
两撮人中各走出一位。
“现在已经是四月,我想知道你们及你们的族人九个月前在哪里?”赵诚道。
“回国主,九个月前我等在中兴府避乱!”张氏反应快。
“回国主,九个月前我西壁氏也在中兴府避乱。”西壁氏也不慢。还有所发挥,“蒙国主可怜,让我族老少八百口没有被饿死,现在又将田地归还给我西壁氏,小人等感激不尽!”
张氏族长见西壁氏这么说。脸色有些慌张。连忙表示恭顺之意:“我张氏对国王的仁慈之心感恩戴德,小人愿意举族效忠国王。种好地。交足粮。”
“我贺兰寒苦,三月播种,九月收获,十月地已冰冻,一岁才一收尔,而一些寒冷年份粮未熟足,麦面黏齿不可食,须以掬灰和之,方能捍切。农事之艰难,可见一斑,尔等却不事农稼,聚众邀斗,若是误了农时,我定当砍下你们两家大小所有人地脑袋。”赵诚恶狠狠地喝斥道,“须知粒粒皆辛苦,没有粮食,就只能逃荒或者被饿死。去岁秋天,我念及尔等可怜,多方筹措,才让尔等不至饿死,此乃总管府大小官吏心血之果。如今尔等如此轻率,令本王十分生气。”
“是、是,我等不敢了!”张氏与西壁氏全都吓得跪倒在地。
赵诚见这两族人都还算是恭敬,心中的火气消了一大半,又道:“你们既知错了,我也不深究。不过呢,你们两家既然都不服彼此,又如此得闲,男丁的力气无处发散,我看不如让你们比试一番,让你们彼此心服口服。”
那两家族长,以为赵诚说反话,连忙道:“国主教训的是。我们两家一定安守本份,谨守法度,不敢劳国主心忧。”
“不,一定要比试一番。”赵诚道,“此地与中兴府一河之隔,相距不过七十里。你们两家各出一人,拿着我地令箭,从灵州官衙步行,先抵中兴府总管府前将得到水渠之水三分,后抵者得其二分。”
“那还有五分呢?”张氏见赵诚表情认真,小心地问道。
“然后再比箭术,获胜地一方得余下的三分,我会晓喻中兴府百姓,静待两家好男儿大驾,以观盛况,若是两局皆胜,我会赐给他一官半职。总之,结果要么是五五分,要么是六四分,好在老天有眼,今年水足,就是只得了三分,地也不会缺水浇灌。不过,获胜的就不仅仅是得了面子,还有官可做,这等好事就看你们两家派出什么样的人物,如此可算公平?”赵诚道,“为了防止你们作弊,我会派人骑马跟着。比赛未完,你们两家谁也不准耕地。”
张氏与西壁氏见这事还完不了,本想两家和好和平共处都不行,这贺兰国王偏偏要两家比一比,他们见赵诚如此慎重,又见他虎视眈眈的手下,都不敢反对,只好如此。但是赵诚方才亲口说要给获胜者一官半职,这让两位族长眼前一亮,刚刚伏贴下来的争强之心,又被赵诚给点燃了,暗暗较起劲来,两位族长的四目交结,都冒出了火花来。
如今这已经不仅是关系到面子的问题,更不仅是关系到水源的争夺问题,而是关系到能否飞黄腾达甚至家族兴衰地伟大问题了。结果是,两位族长都齐声高呼贺兰国王英明云云,已经忘了他们会何会聚集在此处,纷纷头也不回地赶回家中,商议着派哪位幸运儿好。
灵州府衙内。
“显达,你后他们两家每年都比上一比,若是民间还有事纷纭不决,照此办理。”赵诚又对高智耀吩咐道。
“国主,可是现在已经是播种之时了,等他们比出结果,岂不是有些晚了?”高智耀不明白赵诚此举为何这么郑重其事,授官视同儿戏。
“显达,我贺兰百姓本就好勇爱斗,若是一味地劝阻,未必有用。你今日虽表面劝服了他们,他们内心却未必以为然。我让他们这好胜之心有个公正之法比试,岂不少了一些无谓的争斗。诱之以官,原因在于我需要那些好勇男儿,今年且罢,明年我需要人去黑水城屯田,忙时务农,闲时练兵以防匪类,正需要壮勇善射之辈充当教习与官佐。再者,此事若成定例,则成了一佳话,我贺兰百姓应以私斗为恶,而以公开争胜为荣,胜亦英雄,败亦英雄,如此方才令人尊敬!”赵诚道,“做事讲究因势利导,我自会履行我的允诺。”
“以下官揣测,国主似乎不论这张氏与西壁氏比斗结果如何,都会授其一官半职吧?”高智耀道。
“哈哈,显达所言正是我意。”赵诚哈哈大笑。
赵诚真实目的其实只是说了一半。
高智耀瞄了瞄赵诚那磨损厉害的靴子,问道:“国主此行是从何处来?”
“上次刘明远与令妹成婚之后,我就一直在外面巡视,至今已四月有余。”赵诚道,“恐怕这个秋天,我才能真正歇一口气。”
“国主离开中兴府太久了,难道不怕属下们将政事延误了吗?”高智耀道。
“王敬诚是我心腹,这你应该知道。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身为上位者智不须高,只要让合适人地做自己地左膀右臂就行了。我若是整天呆在总管府内,岂知民情几何?诚如你高显达,虽是文进士,熟读圣人之言,然而为一州之首,却稍显不足。”
“下官确实误事。”高智耀承认道,甚至感到有些羞愧。
“显达不必感到羞愧,你仅缺历练罢了。方才我一路行来,见灵州百姓耕者有其田,在田地间耕作,假以时日,恢复可待也,这都是你高显达的功劳。你不过才来此地任职不足四月,人生地不熟,政事有些不畅也再所难免。”赵诚安慰道。他可不想这位高知府撂挑子不干了。
“春风未还家。”赵诚又道,“这春风将尽,我也该回家了!”
而一场小型地古典马拉松加射箭运动拉开了序幕,又因为黄河相隔,又临时增加了划羊皮筏项目。正处于黄河春汛之时,河水暴涨,考验的却是勇气和胆量。
第三十四章 贺兰好儿郎㈠
赵诚回到了中兴府。
迎接他的除了王敬诚及一干官吏,其中有许多新面孔出现,他们虽经赵诚任命,但是赵诚没来得及接见他们,就离开中兴府了。眼下贺兰国王回城了,他们争先恐后地往赵诚面前凑,想混个眼熟。人都是善变的。
秦州明珠族耶亥三郎也夹在人群之中,这位三郎去年年底就被赵诚派人送到了中兴府,直接送到了刘翼的义学之中,这可要了耶亥三郎的命了,曾无数次想回到渭水河畔夕阳镇算了,可想想自己不能就这么回去了。
“几月未见,你识得几个字?”赵诚看着在人群之中有些愣头愣脑的耶亥三郎,直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