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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燕京留守的石抹咸得卜,自知丢了脸,便恨死了耶律楚材,扬言要让耶律楚材不得好死。
“赫赫凤鸾捐腐鼠。区区蛮触战蜗牛”耶律楚材在心中感叹道。
成吉思汗生前,耶律楚材极受成吉思汗的尊重,然而成吉思汗并非因为他有致君为尧舜的才能或愿望,而是因为他极善占卜之学,成吉思汗是极迷信神秘力量地人,把他当成“神算子”使用,如今自己算是开始真正走上了权力之路,却是一天天地感觉到前路的艰难。
石抹咸得卜的威胁,耶律楚材并不感到害怕,相反。这时世的艰难更让他觉得有“时不我待”和“非我莫属”的强烈使命感,还有更多的人需要自己的帮助,还有更多的伟大事业等着自己去开创,最后致泽君民天下大兴。想到此处,耶律楚材便觉得自己得了莫大的力量。
“大人,外面有自称是河西贺兰国王的信使前来拜见。”府衙中小吏进来禀报说,“有书信一封奉上。”
“贺兰国王?”耶律楚材接过小吏呈上来地书信,快速地阅读了起来。
耶律楚材皱了皱眉头,嘴角却挂着一丝微笑,吩咐道:“让那使者过来见我。”
时间不大。厅堂外走进来一外长袍者,那使者气定神闲,长揖到底:“在下耶律文海,乃中兴府商号天下铺之中原分铺大掌柜,奉贺兰国王之命特来拜见耶律大人!”
“你既是贺兰国王的信使。请坐下来一谈。”耶律楚材道。大家都姓耶律。这让耶律楚材感到有一些亲近。
“大人面前,哪有小人的座。小人虽读书不多,但也知上下尊卑,况小人不过是商贾之人,不敢逾礼!”耶律文海谦卑地说道。
“那随你。”耶律楚材没有坚持,他扬了扬手中那封赵诚写给的书信说,“你家国主可给我出了个难题,他贺兰缺粮,可我燕京及河北诸路也缺粮。要知道,如今连年征战,官府文臣刀笔吏属尚不具,何谈农桑?”
“大人说的是。”耶律文海道,“不过,我家国主说中原不比贺兰,总是能挤出一点的。如今经我家国主的筹措,口粮我贺兰已不缺,唯缺春播所需之种子。而且我家国主并非是只取不予,愿以我贺兰所产之青白盐换取。”
耶律楚材不置可否,他在等着下文。
“我家国主以为,中原虽也产盐,然不过是山西之解盐,其盐粗劣价高,不及我盐州乌、白二池所产之精盐,质优且廉。正如大人所言,现燕京及诸路也缺粮,盖未能获大治也,府衙每岁所得甚少,若是官府能得我贺兰所产之精盐,转售天下,则获利甚丰。如此,我贺兰得春播所需之良种,而大人则能得盐钱,一举两得也。”
耶律文海偷偷观察了一下有些意动地耶律楚材,又接着劝诱道:“我家国主曾说,大人虽深受汗庭重用,然大人至今尚未有太多善政也,非不能也,是为未及也。然自古征战杀伐,必因其中有厚利也,或名或势或财,大人若是能转售我贺兰之精盐,一岁必获巨利,漠北蒙古王公们心中必对大人高看一等,到时大人若是据此因功升迁,甚或于中枢担要职,则天下必因大人所举仁政而受惠。再则,大人暂居燕京。小人听说大人欲重建官学,然屡经战火,原金国官学屋舍已残破衰微,大人欲兴圣人之学,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
“好、好。好说辞!”耶律楚材抚着长胡子微笑道,“不儿罕是天下最了解我的人,他让你这么说,也是投我所好。”
“大人以为如何?”耶律文海问道。
“这个也不是太难的事情,不过这件事我一个人还做不了主,容我与同僚商议再做决定。”耶律楚材道,“我的差遣不过是在燕京城内缉拿强盗,又并非国之重臣,不儿罕是个贤良,他所要做的我都赞成。奈何我人微言卑,只能尽量助他一臂之力。另外我耶律楚材在民间还有点薄面,我去求一下那些大富之家,换一些种子来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不能误了农时啊。”
“如此,小人替我家国主感谢大人。”耶律文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小人临行时,我家国主让小人备了一份礼物,望大人笑纳!”
耶律文海从随从手中取出一个锦盒,取出几只精制地羊毫:“此笔乃是用精选黄羊毛制成之笔,乃我贺兰之特产。大人乃知名文士,此物在中原虽难得,却也并非什么稀罕的物什,宝剑赠勇士,这笔送于大人也算是风雅之事,愿大人用此笔批阅公文。以匡扶天下正义。”
“呵呵,还是不儿罕了解我啊。”耶律楚材很高兴,顺便对耶律文海也高看了一筹,“我看你言之凿凿,忠于职事,也辛苦了。不过”
“不过什么?请大人示下!”
“你们这个天下铺,我似乎听不儿罕谈起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商号地幕后东主莫非就是不儿罕?”耶律楚材问道。
“大人说的是,我家国主有交待。鄙商号对大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人不敢对大人隐瞒,天下铺正是我家国主在西域撒马儿干所创,大掌柜正是我地兄长耶律文山,不儿罕国主曾对我兄长有救命之恩。我兄弟俩又对我家国主仁义之心崇拜已久。只能以忠心耿耿办事为己任。”
耶律楚材的眼神中表明他实在是怀疑,这倒不怀疑这位掌柜的忠诚之心。而是怀疑赵诚创办商号的目的。
“公是公,私是私,不儿罕这么做总是有些不妥。”耶律楚材道,“虽然贺兰行扑买税制,如何征税,如何获利是他份内之事,但是岂能让自己的商号参与进来。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公私不分。”
耶律掌柜尴尬地笑了笑,辩解道:“大人高风亮节,有立锥之地或三五斗粟米足矣。我家国主自叹不如,不过我贺兰并非中原或江南膏腴之地,更无农桑百物之利,如何才能补足包税,只能寄望于我贺兰地处东西方商道之利。贺兰百姓早已家破人亡,民生无所倚,我家国主不忍向百姓征税,顾而只得贩卖贺兰特有之物产,以补足亏空。”
耶律楚材长叹道:“都是兵祸带来的啊。不儿罕仁义无双,以三年免税之惠诱畏兀儿商人送粮于中兴府,以一己之力救万民于水火,忍辱负重,我耶律楚材不敢望其项背。我不过是一介书生,空有抱负,实无一尺之功,叹时世之艰难,吾辈虽卑微,却当知难而上。”
“大人之高义也是小人所景仰的,我家国主若是听了大人这等地话,一定会感激涕零,引为知己也。不过,大人是否替我家国主担心无法完成税额?”耶律掌柜道。
“呵呵,老实说,不儿罕生财的本领是令我仰视地,他既然在拖雷监国面前这么肯定,那他自然有至少八分的把握。”耶律楚材道,“不过我以为,贺兰毕竟是一隅之地,又无权贵涉足其中,有不儿罕施政,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政通人和指日可待也。只是不儿罕政绩若太突出,我恐这扑买税制被小人利用,引入中原,那恐怕就是场大祸事。”
“这种国事,不是小人所能评述的。”耶律掌柜道,“小人这次来燕京,除了操办我家国主交待地事情,拜访大人之外,还要在河北诸城设立天下铺商号,盼大人看在我家国主地面子上,能提供一些方便,我家国主愿意以己之力资助大人兴办官学。”
“不儿罕既然愿意出钱,我一定会支持的。”耶律楚材道。
“另外,我家国主听说中原人口十之三四无一尺之地,不是卖身为奴,就是乞讨流落街头,田地多在权贵之手,而我贺兰如今却是地多人少,甚至有良田却无可耕之民,而蕃人多游牧或隐匿山林,鸷狠难以王化,不事稼桑,我家国主说若是中原无地百姓愿意迁居贺兰,愿授其良田百亩。”
“不儿罕这个家伙若是还有什么要求,你一并痛快地说出来!”耶律楚材忍不住怒道,“他难道不知道私纳人口,诱人逃脱,可是大罪!”
“大人息怒,我家国主这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大人应当知道,人口对于蒙古权贵和汉军豪强来说也是财产,豪强侵占良田,而百姓失去养家糊口之凭仗,中原百姓逃亡者不计其数,不得不成为佃户,接受地主家重重盘剥,而官府却毫无所得。百姓或卖身为奴,生死全由主人家作主。我贺兰原本是地少人多,算得上良田地不过是中兴府与灵州六万顷,如今成吉思汗驾崩,蒙古王公退回漠北,忙着推选新可汗,尚不及瓜分这些无主之地。请大人思量一下,良田是分给百姓好,还是全部集中在权贵地手中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