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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镇芳不是不知道地方上盘剥的凶残,可他只是一个人而已,他又不懂屙金尿银的法术,钱从哪里来?莫说地方官吏,就是张镇芳自己周围那些人,哪个不是图了官位,晋升,各种官场收益而来。谁真心为了百姓的利益?即便是有这种怀揣理想的人,这种理想也早早的被现实砸得粉碎。
人民党嘲笑张镇芳是“人民党在河南最好的朋友”,张镇芳觉得很委屈,要说谁是人民党在河南最好的朋友,那还不如说是当前河南的制度才是人民党最好的朋友。只要这个制度还在,张镇芳就算是神仙一样口灿莲花,能够说服袁世凯免了河南几年的钱粮,地方上的那些人一文钱都不会向百姓少收。想中止这种税收的唯一途径,就是这帮人知道,再这么收下去,他们自己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如果让这帮收税的官吏有了这种认知,其结果也不会是这帮人同仇敌忾共同面对人民党的威胁。其结果必然是这帮人抛弃北洋政府,抛弃了张镇芳,自己跟老鼠一样逃之夭夭。只留下张镇芳一人面对无法抗拒的灭亡结局。
作为一个读书人,张镇芳无数次说过“民心”二字,可张镇芳发现,这个官僚集团与民心二字相距的到底有多远。“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张镇芳派遣了大量的探子前往淮海省与安徽省探听情报。探子们转回来的消息与周镇涛所说的别无二致。与近在咫尺的人民党相比,张镇芳不得不承认,他自己代表的北洋绝对不是代表民心的。
被恐惧紧紧捏住心脏,让张镇芳感到呼吸都难以为继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既然人民党如此得民心,身为高级军人的周镇涛为何选择离开了人民党?
仿佛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张镇芳觉得心情如同被解放般轻松,连怎么都喘不上来的那口气也匀了过来。“周师长,那你为什么离开人民党?”张镇芳问道。虽然不久之前,张镇芳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该主动问这句话的。
周镇涛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周镇涛也在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人民党。本来是图了一时痛快向河南都督张镇芳讲述了一些人民党的基本行动。以及这些基本行动背后的理论支持。周镇涛一度怀着某种恶意,或许是想给人民党夺取河南添一点麻烦?或许仅仅是想找个相对有地位的人欺负一下,以消解心中的怨气。可真正的吓住了河南都督张镇芳之后,周镇涛并没有发泄后的快感,甚至没有报复人民党的愉悦。周镇涛只是陷入了一种深刻的疑惑,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人民党?
现在周镇涛再也不是人民党的师长,只是一个与人民党无关的普通百姓。可是仅仅靠了在人民党那里学到的知识,他就能吓的堂堂河南都督说话声音都带了颤音。这就是人民党的力量,这就是周镇涛抛弃的那个组织所拥有的力量。
周镇涛不得不认真对待一个自己这段时间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或许他真的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莫道前路无知己一九三路线分歧(六)
河南都督张镇芳是河南项城人,与袁世凯是表兄弟。和袁世凯没有考取功名不同,张镇芳在光绪十年(1884年)考上廪生,次年为拔贡,秋闱乡试为第一名举人(解元),光绪壬辰(1892年)举进士,时年29岁,遂了他当官的青云之志。
由于出身旧官僚家庭,家教颇严。所以此人思想上也颇为保守,庚子事变的时候慈禧出逃,京官们四散,张镇芳先是没追上慈禧一行,于是跑回老家准备盘缠,这才继续追赶。他日夜兼程历尽艰辛,一直到潼关才追及銮驾,被任命为陕西司行走,效劳两宫。这才算是得到了慈禧的赏识,成了满清最后一任直隶总督。
历史上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袁世凯身为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又掌握六镇新军,权倾朝野,遭御史等弹劾,乃自请辞去练兵大臣等8项职务。清廷以明升袁为军机大臣兼外务部尚书,暗夺袁的军权。直隶总督由张镇芳代署(从一品)。
袁世凯夺取政权之后,就把自己的表弟张镇芳派来河南当了河南都督。张镇芳谈不上是个大贪官,只是反对革命,对人民党极为忌惮。人民党的情报部门收集的情报中,对张镇芳的评价是“杀之不可惜”。周镇涛在军事角度上,对这位河南都督张镇芳也没有太高评价。工农革命军内部认为,“两万人即可歼灭河南北洋军。”
河南1912年的省府是开封,郑州还没有到单凭一己之力压制开封洛阳,成为河南新省会的年月。而开封这个省会距离人民党实际控制区不到100里。工农革命军曾经制定过奇袭开封的军事计划。一路骑马行来,周镇涛观察着沿路的情况,忍不住在心中盘算着这个计划的可行度。
见周镇涛一声不吭,陪同的北洋军军官同样一声不吭。直到第二次在路边店铺临时休息的时候,周镇涛觉得此人并不讨厌,这才开口问道:“请问贵姓。”
“免贵姓何,叫何通。”军官笑道。
“何先生哪里人士?”周镇涛寒暄着。
“郑县人。”何通自豪的说道。
周镇涛不太明白何通这份自豪打哪里来的,他也笑道,“郑县,好像是陈主席的老乡。”
陈克自称郑州人,这是众所周知的。郑州此时名为郑县,陈克的自称颇受怀疑,因为称呼并不符合当时的情况。
听周镇涛这么一说,何通那自豪的神色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连忙摆手说道:“我可不敢高攀陈克主席。”
周镇涛此时也已经明白了一些,他笑道:“那何先生想来是早就投奔了北洋,为袁世凯大总统效力了?”
何通这才恢复了一些神采,“在下四年前就从军,在大总统手下效力。”
北洋军到现阶段还是一支以山东与河北直隶当地为主的军队,袁世凯选拔的士兵都是当地有产户,至少也是自耕农家的良善子弟。与工农革命军这种最初由来自五湖四海的革命青年集结成部队,后来又实施普遍兵役制,部队兵源来自整个根据地四省的军队大不相同。
周镇涛发现自己忍不住总要把所见所闻与根据地进行比较,想到自己已经选择离开了根据地,周镇涛心中是一阵惆怅。刚提起的说话兴趣也消退下去。喝了几口茶,周镇涛提出继续赶路。
到了晚上,一行人终于进了开封古城。开封城与徐州建筑风格大不相同,倒是让周镇涛颇感兴趣。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这句戏词不分陕西还是徐州都是一样的。尽管在夜色中看不到开封府的模样,周镇涛还是有了些兴致。只是天色已晚,何通安排好了周镇涛的住处,想去开封府看看的打算只能到第二天了。
第二天,张镇芳亲自接见了周镇涛。张镇芳今年正好差一岁50,相貌颇为清朗,透着一股官宦门第出身的那种自持。即便周镇涛见了张镇芳的时候习惯上前握手,张镇芳也只是眉头轻微的皱了一下,却没有露出丝毫生气的样子。
对周镇涛而言,张镇芳这位河南都督则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人民党高层中对周边势力的普遍观点是“现在打,或者以后打。”总之是要打,那就没什么一定维持太过于虚伪的礼数。
分宾主落座之后,张镇芳说道:“周师长,我们听说你不在人民党任职,此行是要回家乡么?”
人民内务委员会的人都是废物!周镇涛心想,连这么一个消息都能走漏。暗骂完人民内务委员会,周镇涛答道:“被撵出来了,只能回老家种地。”
张镇芳笑道:“周师长,人民党现在声名远播,全靠周师长这些英才。既然周师长不在人民党就职,回老家种地岂不是埋没了。我们河南庙小,容不下周师长这样的大材。不过我愿做个引荐,推荐周师长去北京任职。不知周师长意下如何?”
周镇涛沉吟片刻,这才答道:“多谢张都督美意。只是我十八岁离家求学,到现在已经九年。虽然没有混出一个名堂,可父母多年未见,很是想念。现在好不容易无官一身轻,真的想回去伺候在爹娘身边,尽尽孝。”
见周镇涛拒绝的如此果决,张镇芳倒不意外,“周师长,现在陕西很乱。民党还有当地都督之间冲突不断。周师长这等大材若是回到陕西,也只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又何必自找麻烦呢?你这等年轻有为之人,到了北京定然能够被重用,到时候接了父母到北京,老人家也会高兴。”
“呵呵”周镇涛无奈的笑了,“张都督,我听说过你是进士出身,做过直隶总督,对天下的事情当可看得明白。人民党起兵时,我也出过力。我若是说些言不由衷的话,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