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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段皱眉,“太医诊脉时也说我身体极好。”但就是一直不曾怀上孩子。
崔氏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种事情,急也是急不得的,你且放宽心。若是实在不成,咱们就要早做打算。”
锦段暗叹,“夫人的意思是?”
崔氏森然道:“既然是留子去母,那便要看她生下来的是男是女了。若是女儿,你养不养在膝下都无碍;若是个儿子,不论用什么办法,你都要将孩子夺过来,记在名下,亲自教养。”
锦段道:“就算皇上与太子同意,但林家岂肯?”
崔氏冷笑,“林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以为我们还会容他们继续兴风作浪?你只要在宫中一步步走稳了便是,宫外的事情自有我们替你打理。”
锦段看着崔氏霜白的鬓角,眼神微黯,抿了抿嘴角,没有再说话。
锦家,是她的娘家,她必须信任他们,他们也是她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了。
林安宓这些日子因晨吐而进食无味,一月下来,人已消瘦、憔悴得不成样子。锦段为此劳神费力,常去看望、开解她。林安宓每每用一双水眸望着锦段,欲诉还休。
锦段却从不主动问她,只等她自己开口。
灵叶实在看不下去了,在锦段面前道:“良娣日渐消瘦,这该怎么办才好?”
灵则瞪了她一眼,“什么怎么办才好?”
灵叶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锦段,小声道:“她这般瘦下去,万一太子……岂不是太子妃的过错?”
灵则沉下脸,“良娣也是你可以随意议论的?该怎么样,太子妃心中自有分寸。”
呵斥退了灵叶,灵则皱着眉,担心地问锦段:“太子妃,是得想个办法了。毕竟……太子子嗣单薄,她又……”
锦段反问她:“你认为她这样一副样子,是为了哪般?”
灵则侧头想了想,道:“太子虽忙,但也总会隔三差五地去看她,她这样应该不是因为太子……莫非她是想见……她的娘家人?”
锦段笑了笑,“皇后摆明不待见她,她又怀着身孕,在宫里只身一人,只怕是心中没了主意。”
灵则皱眉道:“那也不该……这般消瘦啊。”
锦段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起身道:“走吧,咱们去看看她。”
天色将晚,兰台阁已掌了灯。一抹纤细的剪影映在窗纱上,如娇弱的花儿一般,散发出一股不可言喻的悲伤哀愁之感,令人心生怜惜。
果然,锦段进了殿,就见林安宓正斜倚在窗前,眉目含愁,不语泪流。
“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又伤心了?”锦段的声音十分清冷。
林安宓忙抹了眼泪要向锦段施礼,锦段伸手扶住了她,道:“不必如此多礼了,如今你的身子最重要。”说着,示意灵则将带来的血燕交给一旁服侍的宫人,“这是皇后新赏的,我也用不着,就都给你拿来了。你交给小厨房,每日炖一盏来补身子吧。”
林安宓道了谢,扶了锦段坐下。
锦段冷眼看着她,见她眉宇间有一股哀怨,便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地道:“方才我见你在垂泪,何故哭得如此伤心?”
林安宓强笑道:“臣妾……臣妾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无故落泪。惹太子妃担心,是臣妾的过错。”
锦段应了一声,道:“确实是你的过错。”林安宓面色微变,抿了抿嘴唇。锦段接着道,“既然明知道自己怀孕了,就不该再多生愁绪。你的身子不好,肚子里的皇孙又怎会好?你是知道的,太子子嗣单薄,你这一怀孕,莫说我与太子,就连太后与皇后也都是极为关心的。你如此模样,岂不是对太后和皇后的大不敬!”
锦段这话说得极重,林安宓面色大变。
“臣妾……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只是……”
锦段盯着她,“只是什么?”
林安宓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一句:“臣妾只是……思念母亲。”
锦段看似松了一口气,微带嗔怒地道:“不过是思念父母家人,你与我说一声,我去回了皇后,召林夫人入宫觐见不就行了?你何至于如此?”
林安宓羞惭地低下头。
锦段继续说道:“只此这一次,以后可不许再如此了。否则,你不是在难为你自己,而是在难为我。你怀了身孕,太子很是高兴,将你交给我亲自照料,摆明了对你十分重视。可是你每日如此模样,岂不是会让太子以为我苛待了你?所谓三人成虎,我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这可是在宫里,你以后也注意些吧!”
林安宓连忙称是。
锦段说完,就搭了灵则的手起身离开。走到殿门口时,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微微一笑,道:“对了,长公主下嫁程洛山之事,因孝献皇后新丧被耽搁下来了。”林安宓听到这句话,双眸突然闪过喜悦的光芒,但触及锦段似笑非笑的表情时,她瞬间明了,面色惨白地垂下了头。锦段转过头,迈步离开,“如此一来,太子总算是轻闲了些。你好好养着吧,我会劝太子多来看你的。”
林安宓是个聪明人,锦段的话想必已然令她警觉,日后定不敢再任性行事。
锦段并不太在乎林安宓的肚子。等孝期一过,她并非不能生育,何必非急着现在把别人的孩子弄到自己的膝下来养着?她在意的,是阳玉人对程洛山的态度,在她尚未摸准阳玉人的脾性之前,她不能让林安宓拿程洛山来冒险。
皇帝近来身子愈来愈差,甚至时常昏迷不醒。郑太后几次抱着皇帝大哭,唯恐白发人送了黑发人。锦段每日陪阳玉人去福明宫请安,郑太后与阳玉人几乎每天都会争吵不休。
如今,朝堂和后宫的形势都在逐渐明朗。锦段在自己的地位稳固之前,是决不允许林安宓给她生事的。
那天,她将林安宓思念娘家人一事告诉阳玉人,阳玉人极不屑地道:“太子嫔妾想在宫中会见娘家人?她可真会想!你告诉林安宓,现在她的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她若是因为心思过重而损了皇孙,我必不轻饶她!别说见娘家人了,我立刻就把她送出宫,让她与娘家人团聚!”
锦段自然不会多说些什么,只是低头称是。
阳玉人却似笑非笑地问她:“这皇宫里,一入了宫便一生都见不到娘家人的嫔妾多的是,我可不曾见过哪个如她这般的。何况,她入宫也有些年头了,应该早过了想家的时候。锦段,她莫不是还有别的心思?若只是思念娘家人,何至于闹得形销骨立?”
锦段笑道:“这些日子太子忙于朝政,就连臣妾也难得见他一面。林良娣许是过于思念太子吧。”
阳玉人冷哼,“真不诚实!罢了,我也只是要她肚子里的孩子,管她藏着什么心思。只待她生过孩子,便送她解脱了吧!”
锦段不敢答话。
阳玉人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心中生起一股怒火,猛然一拍桌子,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再装出一副担心害怕的样子来了,省得看了叫人心烦!我若不是为了崔夷光,何至于如此忍你?!你看看你自己,有哪一点配得上我的儿子!”
锦段苦笑,不得不躬身称是,“臣妾定然会努力使自己配得上太子。”
阳玉人哼了一声,不再理她,锦段便趁机告退。
回去后,她将阳玉人的话委婉地告诉了林安宓,林安宓自然不敢有丝毫不满。也许是锦段先前对她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林安宓的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锦段满意地点头。
她在阳玉人那里讨不到好,可不想回到东宫里,还要再为林安宓的事情烦心。
建元十五年八月十七日晚戌时,建元皇帝驾崩。
皇帝这两个月来缠绵病榻,宫中对此早有准备,陵寝早已建成,梓宫也已经备下,不论朝堂还是后宫,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帝驾崩。
皇帝驾崩后,戍卫、虎贲军、帝都的大营都得了太子诏令,将皇宫团团围住。皇宫如铜墙铁壁一般,戒备森严。
皇后与太子领诸皇子、公主、百官、内命妇外命妇等哭灵。
建元十五年八月十八日,皇后与太子率领皇子、诸侯王、列侯、群臣、公主、宗室妇女举行哭临仪式。宗正与太师太保锦础元于梓宫前上奏曰:“太子即日即天子位于柩前,请太子即位为帝,皇后为皇太后。”
阳玉人自然称可。
于是,皇太子成郢登基为新帝,称皇太后郑氏为太皇太后,皇后阳玉人为皇太后。新帝与诸大臣商议许久,终于定下大行皇帝谥号为“圣仁孝武皇帝”、庙号“高祖”、新帝年号“永延”,并大赦天下。
锦段穿着素白单衣安静地坐在流华殿内,一言不发。
晋封了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却不提晋封皇后之事。成郢到底想干什么?
灵则满面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