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郑太后抬头看那殚土木之功,穷造形之巧,又绣柱金铺的宝塔,轻轻摇了摇头,念了一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崔氏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在永宁寺耽搁了半日,众人饮了些清茶,仪仗便开始返宫。
但郑太后却在仪仗返宫前着素红去告知崔氏:太尉府自开府建衙起,十余年间她只去过一次,如今想顺道去太尉府看一看。
太尉府在永宁寺东,离开阳门最近,郑太后此举既合情,又合理。
不管崔氏心中作何想法,锦段听了却是心头重重一跳。
就要见到妹妹了。
在去往锦家的路上,锦段觉得马车可以行得快一些,再快一些,为何回去的路却比来时的路远?其实一行车马仅仅用了不到两炷香的工夫,就到了太尉府。
锦础元已经得了信,早带了长子锦维、次女锦秀、幼子锦言及一干奴仆守在太尉府门口,待郑太后下了御辇,便率先跪倒在地,领着儿女仆妇高呼:“太后娘娘金安!”
郑太后扶着素红的手,慢慢走到锦础元面前,笑呵呵地道:“快起吧,都是自己人,不当这些虚礼的。”说着转身面向锦础元身后的少年,“你可是锦维?”
少年尚未答话,锦础元就回答道:“回太后娘娘,正是犬子锦维。”
郑太后亲自伸手拉起锦维,笑眯眯地转头对锦础元夫妇道:“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没想到这一眨眼,便已长成个大人了。”她无限感慨,“我也是老啦!”
锦础元与崔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崔氏忙上前扶住了郑太后,笑道:“臣妾扶您进去吧!”
郑太后没有再说什么,任由崔氏扶着入了府。
锦段随着他们进去,一抬眼,看到锦础元微皱的眉头,和双目中复杂的神色。
她低下头,一贯的低眉顺目,视若不见。
入了府,待郑太后歇在了正厅高位,奉了茶后,锦氏夫妻带着儿女再次向郑太后郑重问安,郑太后笑呵呵地再次免了他们的礼,又拉着锦氏小女锦秀与幼子锦言的手,笑道:“瞧瞧锦维和锦段,再看看这两个玉琢似的小人儿。你们夫妻可真是有福气!”
锦础元立刻深揖,道:“都是托了太后娘娘的庇荫。”
郑太后笑着给锦氏兄妹各自打了赏,又与锦氏夫妻闲话了一场,才道:“坐了这许久,腿脚都硬了,你们带路,我去你们花园子里看一看,赏一赏花儿。”
锦家的花园极大。十余年前,天下初定,建元皇帝大肆封赏有功之臣,京畿几处最好的园子,便是分给了当初随皇帝打江山功劳最大的太尉锦础元、大司空贺持松与中书令林数年。其中太尉府的园子又是几家之最,其莳花草木,花团锦簇,飞阁流丹,亭台楼阁,除皇宫外,整个帝都都找不出第二家。
锦氏夫妻并一干宫女内侍簇拥着郑太后慢慢观赏园子,并不时指着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指点一番。锦段跟在他们身后,心里面悄悄琢磨着何时才能见到妹妹,太后只顾赏园子,为何不提妹妹的事?
走在她身旁的是锦氏长子锦维,与太子差不多的年纪,秀雅的眉目间隐带着几分刚毅,倒是有七分像崔氏。
她知道,锦维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在锦家的园子里住了三个月,自从进了锦府起,便**与妹妹分开,被单独关在了他们的长女锦段住的韶华院,被教习嬷嬷狠狠地教了一个月的仪态规矩。说起来,与锦家的人也并无太多的接触。
锦家人并不相信她,自始至终未曾信任过她。这个她倒是能够理解的,毕竟,她是被临时找来替代真正的锦段的,他们不了解她,正如她不了解他们一样。
“那个院子是谁住的?我看那几竿竹子倒是好看。”郑太后不疾不徐的声音传来,带了几分欣赏的味道。
锦氏夫妻并锦维齐齐止了脚步,锦维更是扭头看了锦段一眼。
锦段侧过头看着那边带一道拱门的院落,里面竹影婆婆挲挲,透过拱门,只能看到竹径通幽,以及高过院墙的一丛丛绿竹青翠欲滴。
还没有等到锦氏夫妻回答,郑太后便已率先往那拱门而去。
锦段看了一眼面色紧绷、略略带些懊恼紧张的锦维,心内一喜,举步跟了过去。但刚迈出脚,故意落后一步到她身旁的锦维就一把抓住了她。
'文、'锦段看着他,不言。
'人、'他皱了皱眉峰,眼睛里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书、'锦段毫不退缩,与他对视,紧抿了抿嘴角,吐出两个字:“大哥。”
'屋、'他慢慢地松开了手。
锦段不再看他,提起裙裾,快步追了过去。
过了拱门,便有一种人在画中游的错觉。格高韵胜,幽深渺远,让人观之心定。耳闻沙沙声,入目皆婆娑。
显然郑太后的兴致非常高昂,她指着一竿竿竹子,不停地对崔氏道:“这个是湘妃竹,这个是楠竹,这个……这个当是凤尾竹,这个……这个是什么?”
崔氏答道:“这是寒竹。您看,”她指了指背面,“这里有灰白色斑点,基部背面具黄褐色刚毛,边缘具细毛,箨叶微小……”
郑太后不住点头,回头对锦础元道:“我知你年轻时便偏爱竹,今看这竹林高入云海,持节云中,不惧寒燠,凛节不变,确实值得君子所爱呀!”
锦础元垂首道:“竹本无心,何须节外生枝。臣便是想学这竹的凛节不变。”
郑太后呵呵笑了两声,尚未接他的话,便听到前方内侍一声叱喝:“何人在此,敢惊扰太后凤驾?”
一行人都停下脚步望了过去。
锦段抬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嫩绿色单衫的姑娘,怯生生的眼神,眉目秀雅,手里握着一卷书。
看到那纤弱的姑娘,锦段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冲过去,身旁的锦维却先她一步,暗中伸手制住了她的胳膊。锦段挣扎了两下,抬眼恶狠狠地盯着锦维,示意他放手,却看到了锦维眼中一瞬间闪过的狠厉光芒。
锦段心头一寒,停下了所有动作。
李夜茗。
锦段心心念念的妹妹。
在看到锦段的那一刹,她那好看的丹凤眼里明明白白地散发出喜悦的光芒,但似乎也看到了某个人的脸色或眼神,那光芒便暗淡下来,随后垂下了头。
锦段心中大急,不知妹妹在这里有没有吃苦受罪,看她望向锦家人的神色,似乎是怕极了锦氏一家。
这样一想,锦段心中便生起了一股恨意:自己明明已经听他们的话入宫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她的妹妹?!
内侍将李夜茗带到了郑太后的面前。郑太后看着她,微挑了挑眉梢:“看打扮,倒不像是个丫鬟。”转头问崔氏,“可是府里的丫鬟?”
崔氏稍作迟疑,看了李夜茗一眼,道:“回太后娘娘,她……是臣妾新收的养女,因父母亲早亡,一个人孤苦伶仃,便将她养在了府里。”稍顿,又加了一句,“臣妾也是喜欢这个孩子。”
郑太后似是起了浓厚的兴趣,望着李夜茗,温和地问道:“你几岁啦?”
李夜茗先看了一眼崔氏,才怯怯地答:“十三岁。”
郑太后笑呵呵地说:“十三啦?再过两年便要及笄啦!”眼睛看着她握在手里的那卷书,“那是什么书?”
李夜茗晕生双颊,下意识地双手背后,想要把书藏起来,素红却抢先将书自她手中抽了出来。她脸上闪过羞涩的慌乱,忙小声道:“是……是《诗经》。”
郑太后已经接过了那本《诗经》,翻了两页,边随口念:“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边笑着点头,“皇后也爱读《诗经》,依我看,还是爱读诗的姑娘好!”
李夜茗抿了抿嘴角,低眉羞涩地笑。
郑太后继续笑眯眯地望着她,对身旁的崔氏道:“这个孩子面善,不要说你喜欢,就是我也喜欢呢!”
锦氏夫妻的表情略微有些僵硬,锦维捏着锦段的手臂,力道越来越重。锦段吃不住,咝咝吸了口冷气,乘人不备,飞快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抓了锦维那骨节泛白的手背一下。
锦维吃痛,手背几乎给她抓出了几道血痕,便眯起眼睛阴狠地看向锦段。
锦段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她吃准了有郑太后在,锦维绝不敢拿她怎么样。
果然,锦维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便放缓了手劲,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臂。
“走吧,孩子,陪我逛一逛你家的园子。”
李夜茗悄悄抬眼,看向锦段。
锦段极力地掩着喜悦,轻轻点头,示意她一定要跟着郑太后走。
李夜茗得姐姐点头,放下心来,也不看锦氏夫妻的表情如何,便径自随了郑太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