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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只要那一年就好。
只那么一年,纵然只有猜测,只有边缘暧昧,那也是美好如出生嫩芽,希望无限,永沐春光。只因那时我们还太年轻。只知眼前不知眼前的后面,有多少在等待自己。
那个暑假,少年付益扬追随回调的父亲,回到了他原本属于的那个城市。我没有送他,因为似乎我们并没有那么熟悉。那些我以为是属于两人的片段,在后来的回忆里,才发现也只不过是我的私藏而已,男女之间,那种类似友谊的东西,向来短浅。
可惜我却将这短浅的东西,捧之如银线,碰不得动不得,只是装作偶尔漫不经心地从方苏进那里,打听点关于他的消息,在高三那个硝烟四起的混战时代,也只有这点东西,让我得以透出点活力了。高三的气氛,虽然我照旧如平常一般家里学校的努力埋头书本,也感到点沉重。
偏偏就是有人,就连这点沉重都要给我打破。
那天晚上没有上晚自习,下午放了学我便回家。推门进屋的时候,看到娘坐在沙发上背着我,我也就说了声娘我回来啦就准备回屋去。
“过来!”
这一声炸雷似的把我吓个不轻,要知道平时娘训我归训我,没有这么大气势的。
我自然是吓懵了地慢慢挪过去,看着娘,看着她满是暴风雨的脸。娘手里握着话筒,我下意识地想,怎么了,谁打了电话来?
还没想出什么,轰地一声,头上被狠狠地砸了一下,我没有料到,自然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下去。慌神也就是那么一下的事情,我立刻反应过来,向娘看过去。
她竟然硬是把无绳电话向我砸了过来。我自认为不明就里,直直地瞪着她,等她给我一个解释。
啪!
依旧是我没料到的,娘竟然又一个巴掌甩了上来。
这样的感觉很久很久,没有再回忆起来了。与年幼时那个巴掌时隔那么久,我没想到过,娘还会再来一遍。
“让你去上学,你说说你都做了什么?!班主任电话都打到家里了,啊,谈恋爱!你的脑子里面都装了什么?!”
我彻底懵了。谈恋爱?我?怎么可能!?
“我没有!”我捂着脸,也恼了,反瞪着娘。
娘的眼睛刷地一下就红了,“没有?没有你那班主任能电话都打到家里来?这可是你同学反映的!”
我也急了,声音都是带了哭腔,“我说没有就没有!就凭人家几句话就定我的罪,凭什么!你为什么信人家都不信我!”
娘的声音也透着颤抖:“我信你什么?你分明就是和你爸一个样!”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
娘疯了一样抓过我的书包,翻来翻去,我急着问她:“你要干吗?”
“打电话!那人是不是叫什么付什么扬的?!”
疯了,我也疯了。“妈!你要干嘛!没有的事你打电话干嘛?”说完就上去抢电话。
娘却一把拖了我进屋,啪嗒一声反锁了门。我急得要哭,只能一个劲地干扒门。只能暗自祈祷,付益扬不要接到电话。
过了好久,也听不到娘的说话声时,我才渐渐安下心来。那时我不知道,付益扬的这边的号码过年后就停掉了。那时我只知道,千万不能让娘打电话过去,那无疑是,在他面前将我扒了个干净,那种耻辱的感觉,不要。
就在终于没力气反抗的时候,终于听到爹开门的声音,那似乎是福音,我又扯了力气扒门,一声声地叫,爹。
当爹打开门的时候我终于大哭着扑进他怀里,一口一口地说,爹,我没做,我什么都没做。
爹抱了我,回头问娘,你干什么?把孩子弄成这样子想干吗?
娘大叫,我管我自己孩子,你少管!
胡闹!
我在爹怀里都能感觉到颤抖,我没有见爹那么大声地和娘吼过,娘是爹的宝,他从来都不舍得对娘大声的。
娘站在那里,眼睛红得更厉害了,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似乎是憋了什么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然后,转身回到卧室,留给我们关门的一声轰响。
我急的说不出话来,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爹娘吵架,一点也不想。爹却拍了我的脑袋说,回屋吧,好好学习,爹相信你。
我的眼泪滚得更厉害了,呜咽着,点了点头。
朝夕直出浮云间
事情是怎么解决的我不知道。只知道娘在卧室里哭了一晚,爹也在。那呜咽的哭声让我这辈子都无法忘掉,娘没有这么哭过,绵长的,如同包含了无限哀怨的哭声,仿佛在向人哭诉什么。
很多年后我再回忆娘时,总不会漏掉这一段。
事情就在娘的哭声中结束了,第二天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娘照样起来给我和爹做早饭,甚至在我出门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脑袋,叮嘱我路上小心。
爹和我一起出的门,告诉我昨天班主任打电话到家里来说我在学校谈恋爱。没有找我是怕在学校闹起来对我影响不好,本着对家长负责的原则所以打电话到家里。不过爹说,她相信我,不是撒谎的孩子,没有就是没有。
我对爹笑笑,心里却在想,谁告的状,连付益扬都说出来了。
不用我想,自然是有人来告诉我。
方苏进风风火火地跑来找我,当头一句对不起就让我明白又是谁捣的鬼。看着方苏进为张珏解释了半天,我只能感觉很无力,有种腹背受敌的感觉。能怎么办?我只能说,没事,事情没你想的那样,都过去了。
我还能说什么?要高考了,既然爹娘都不追究了,我还闹什么?更何况,我还记得付益扬说过的话,不要让苏进为难。
好,不让他为难,我还是很珍惜这个朋友的。至少,可以漫不经心地从他那听说,付益扬要考P市的大学,要考L大。
于是我依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地样子看着张珏脸皮上偶有的抽搐。有时候我都会感慨,我们伪装得多好,我们在那么年轻的年头,那么虚伪。
那个年月啊,谁都为眼前的即将到来的巨大变化埋头苦干。其实那个年头的我,哪里有知道高考是个什么概念,只知道那是个重要的考试,爹娘很看重,那好,那就好好念书。在我的概念里,大学是肯定要上的,因为爹娘要我上。我沉溺于这种被别人安排的人生,并且似乎乐在其中。郁安总是说我无论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是懒,我说我这是在寻找一种自由感。真正的自由在于自己对于一切的适应,让自己感到自己不是被迫的,是情愿的,这才是自由。人类的前进根源,说高尚了是自由,说低俗了就是欲望,它们是一回事。
人嘛,无非是打着自由的旗号奋不顾身地寻找欲望的满足感。
你就扯吧,说到这个时候,郁安的拖鞋就会随之飞来。
但那个时候的孩子,难保不会为了心头的某个尖尖做几件自以为有情意实际上很傻的事。那个年纪啊,谁不会呢?
高考的成绩出来了,成绩是意料之中,没多高的分数,超过重点本科一二十而已,想要报好的重点难了点。我没什么感觉,只是随之而来的高考志愿填报让我觉得这玩意比高考痛苦多了。
娘对于这件问题,只说了一句话,报P市的吧。我心头一乐,却看到爹的脸上似有神色转移,本来还是微笑的脸上,一下子转为黯淡,却又立马恢复过来,过来和我埋头找学校。
和爹讨论了好久,爹坚持让我报S大,我歪着脑袋想了下,无论从我的分数还是专业还是名气,S大都算合适,于是说好。爹说那好,我去局里的时候顺便帮你填了,你就别去学校了。我还笑着说,好啊,大局长亲自给我填志愿哟,我多荣幸呐。
爹拍了拍我的脑袋,是啊,谁叫我是你爹呢。
可是我还是没有进S大,因为我反悔了。似乎我对于自由终于有了追求,爹上午给我填的志愿,我下午就跑到局里面去,硬生生地改了过来。
我去找黄姨的时候她手里正是那些志愿的填涂卡,我气喘吁吁地说,黄阿姨,我要改志愿。
黄阿姨吃惊地看我,啊,你要改啊,那过来再重填一张吧。说罢丢给我一张新的填涂卡。
我闷声不吭,填完了给她。
等到半个月后我才告诉爹娘,我改了学校。娘没有发表意见,只是重新捧起手里的碗继续吃。爹也什么都没有说,但我从他脸上看到了乌云一片,然后啪地一声,他放下饭碗回屋了。
娘继续吃饭。
这样的气氛,我后来想,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冷暴力呢?我受不了,便往爹娘的卧室走去。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