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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定之后,范一弓照例要吩咐部下摆上酒席,但明毓秀却抢先制止道:“范楼主,我看免了吧,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知道我今番来不是和你套交情,讲客套,我是特地来谢谢贵帮上次对我的恩宠照顾。”
脸上一阵难堪漾起,但范一弓乃长袖善舞,机敏而圆滑的老江湖,很快的,他已有“什么人说什么话,何等事何等办”的腹案了,只见他经验老到而世故的陪着笑脸道:“明姑娘既然这般直言快语,那我也只好先公后私了,只是在讲话之前,我不知道是否可以要求明姑娘静静听我范某人解释?”
淡漠睨着他,明毓秀道:“范楼主,清说。”
微微一笑,范一弓道:“上次本帮对明姑娘过不去之时,适巧我有事不在,这事你是知道的,我敢保证当时我范某人如在家的话,决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事后和知悉后,曾责敝帮主行事过于草率,误听别人谗言,而铸成大错,敝帮主事后也自知过错,极为后悔……”
懒慵慵的望着他,邵真打断他的话道:“范楼主,过去的,怎么讲还是过去了,反正你们贵帮对明姑娘下毒手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也不必再费时解释。我们想知道的只有一事——贵帮打算作何善后这档子事?”
又碰了个钉子,范一弓讪讪的笑了笑,转口道:“好吧。那我就长话短说,本帮愿意向明姑娘郑重认错……”
不等他说完,明毓秀嗤了声哼道:“怎么个认错法?叩三个响头,叫声娘?”
四方脸顿时变了色,范一弓显然对明毓秀这尖酸苛薄的话语难以忍受,他显出了被激怒的神色,但他立刻又缓和了下来,他知道,他比谁都知道,眼前一对煞星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他更知道,就算整个“金银帮”也摆他们不平的,更逞论他姓范的了。
世故圆滑的笑容又浮上来,范一弓很快的转变神情道:“本帮愿意发武林帖,昭告江湖豪杰,公开向明姑娘表示歉意,并愿意赔偿十万两银子,不知明姑娘是否愿意接受?”
吹了个口哨,邵真轻佻道:“十万两银子?好大一笔款子哪!我这苦哈哈的穷措大,十辈子也见不着这笔钱哩!”
明毓秀也轻笑道:“范楼主,这大使我受宠若惊了,我只不过让贵帮暗中下毒药,并予以围攻和追杀而已,居然有十万两银子可拿,不知道当时我假若荣幸的死了,贵帮要付我多少钱?”
察言观色,范一弓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邵真和明毓秀并不满意自己的条件,他笑笑,说道:“这是敝帮所能做到的最好方法,假若两位不同意,不知道你们的条件是如何?”
斜眼睨着他,明毓秀冷声道:“范楼主,你这不等于废话么?你既然说这是你们最好的方法了,难道我开出的条件你们能接受吗?”
范一弓被问得没话说,尴尬的唔唔了两声,这才又道:“既然如此,就请原谅我范某人直说了——我们悉听尊便!”
此话一落,邵真和明毓秀双双吃了一惊!
他们一万个也料不到范一弓居然胆敢说这种话,这是明显的摊牌了啊!
脑中迅快的一转,邵真忽然笑了,他道:“范楼主,贵帮请来了何等样的人物为你们撑腰呢?”
大惊,范一弓溜口道:“邵公子,你知道了?”
摇摇头,邵真慢条斯理道:“我又不是诸葛孔明掐掐指头算一算便知道,我只不过胡言瞎猜罢了……”
望着他那惊愣、讶异的神色,邵真索性又道:“其实这等事情用屁股想便知道了,我邵某人和明姑娘虽非三头六臂,但我敢不避被讥夸大之嫌的直说,你们‘金银帮’中所有的人,当然包括令帮主和你阁下在内,决非我或明姑娘的对手,假若我姓邵的和明姑娘联起手来,尽管贵帮人多势众,在江湖上声名远播,但我敢打赌,我俩能够一夜之间把贵帮夷成平地!当然,或许我和明姑娘要付出重大的代价,但失败一定是贵帮。范楼主,们心你自问,我邵某人可有夸大之词?”
咽了下口液,范一弓摇摇头,哑声道:“没有……”
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邵真道:“这就是了,贵帮除非另请高明,为你们撑腰做靠山之外,否则你姓范的敢说‘悉听尊便’这句话么?”
用力的吞了下口水,范一弓发现自己惯有的世故笑容,再怎么也笑不起来了,他现在更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可怕,他是那般的料事如神啊!
定下神,范一弓呐呐道:“不瞒你们说,当本帮毒杀明姑娘失败之后,便立刻前往西疆重金请来‘九指血煞’……”
陡然跳了起来,邵真吃惊道:“九指血煞?”
他这突如其来的失惊举措,使得正在说话的范一弓蓦地停下来,诧异的望着他,即连明毓秀,也掉转头来,疑惑的望着邵真……
脸上激浮的神情很快的被压抑下去,邵真用舌头扫了一下被冻干的唇角,这一刹那,他忽然变得有些阴沉,眼光冷冷的紧瞅着范一弓,他冷声道:“范楼主,请讲下去!”
他已嗅着气氛有点不对劲了,畏缩的笑了笑,范一弓低声道:“明姑娘方才说过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所以我范某人开诚布公,照实的对两拉说明,本帮为争生存,为保利益,我们不得不另请高手……”
明毓秀截断他的话,凝声道:“当然,贵帮是有充份的理由这样做的,我愿意你们这举动,最聪明而且正确的。”
顿了顿,明毓秀侧着头接口又说道:“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既然你们请来了帮手,又为何愿意花十万两银子,向我和解道歉呢?”
沉吟了二下,范一弓道:“明姑娘,对不起,这个我范某人就不便明白了,常言道:‘吃饭千人,主事一人’。我终究不是一帮之主,容我去请敝帮主到来,向两位谈判好么?”
倏地一眨眼,邵真忽然冷哼一声道:“谈判?姓范的你别抬高自己,你以为我是来和你讨价还价的是吗?”
暗地里打了个哆嗦,范一弓那张老练世故的正方脸上,涌上了难以掩抑的恐惧,他噤若寒蝉……
忽又淡淡一笑,邵真的表情有时候和他的武功一样——令人难以捉摸,一刹前他还是冰冷的,现在他看来却是和颜悦色的道:“范楼主,你应当很明白,贵帮用无耻,卑鄙,下三滥的江湖宵小手段,几陷明姑娘于死,而今番我俩重临贵帮,到现在为止大概也快要半个时辰了吧,贵帮依然完好,即连一丝丝的打扰也没受到,你大概不会认为‘鬼见愁’和‘艳屠煞’是纸糊的吧?”
猛摇头,范一弓连声道:“不,不,邵公子,你这话说哪去了?您,您是瞧得起我姓范的……”
邵真接着道:“你这话说对了,常言道:‘嘴脸不变,交情常在。”你我虽然算不上是知心知腹的朋友啦。但好歹也是朋友一番了。我姓邵的,虽然心狠手毒,邪气了点,但勉强的还称得上恩怨分明。范楼主,事实上你应当比我更明白,今天我俩要不看在你的份上,大可直截了当的去揪令帮主出来,胜过在这和你磨牙根儿强多了,你说是么?”
世故圆滑的笑容,已渗进了强烈的诌媚意味,范一弓笑声道:“是的,我范一弓当然明白两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希望有个缓和的余地。”
笑笑,邵真道:“既然我俩赏你脸,来个‘场外交易’,难道说你不还脸,是么?”
张了张脸,范一弓只得道:“我,我只怕越俎代庖,会超过了我的职权,我希望两位明白我的苦衷。”
脸色又沉了下来了,邵真生硬的道:“范楼主,我们之所以不直接找令帮主,而先来找你,无非是看在你我之间还有那么点私交,希望借着这一点点私交,寻求我们和贵帮解决或缓和问题的办法。当然,假若能找一个合理而又适当的方法,那是最好不过了,皆大欢喜,但现在阁下显然没有这个诚意……”
范一弓急急插嘴道:“邵公子,请别误会,我范某人是有一万分的诚意……”
撇了下嘴,明毓秀冷冷打断他的话道:“既然,范楼主有诚意,为什么支吾我的问题呢?”
脸上又浮起笑容来,邵真这忽冷忽热真叫人捉摸不定,只见他含笑道:“范楼主,当然啦,你有你的立场,你有你的苦衷,我姓邵的不便勉强你,但话说回来,假若你阁下不把话摆明,那咱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啦,就来个直来直往,大家撕破脸,谁也不怨谁!”
说着,淡淡的一摆手,含笑自若的又道:“现在,就麻烦你阁下去请贵帮主出来,嗯,当然还有你们的救星‘九指血煞’,请!”
呆了一呆,范一弓愣了半晌,心中一阵前思后虑,这才诌笑道:“好吧,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