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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像她,但好像又不是她。”华维娟立即否定地摇摇头,显出信心不足的样子,“虽然脸型很相似,但很多地方不一样,譬如眼睛、鼻梁、嘴唇。”
“可能我们的画不准确。”石亦峰连忙解释,“你说像谁?说错了也不要紧,反正我们要反复调查核实。”
“好,我说。”华维娟似乎完全打消了顾虑,“我看这画上的人很像杨丽兰的那个同乡女友。”
“对,我们向你调查的,也就是她像不像杨丽兰的同乡女友。”石亦峰坦诚地对她说,“因为这是破案的一个关键。”
“石同志、水同志,”华维娟这才抬起头,正眼望着他们俩,“我只能说,这画中人很像杨丽兰的同乡女友,但究竟是不是,我也无法肯定,因为还有许多地方不太像。请你们仔细调查,不要因为我,冤枉好人。”
“这个,请你放心。”石亦峰笑道,“我们党的政策是绝对不能冤枉一个好人的。”
清晨。公安大院上班铃声还未响,显得宁静安谧。石亦峰还是按老习惯,提早一刻钟来到办公室。先去厨房冲好开水,再把办公室打扫干净,然后坐在桌边翻阅昨天下午传达室送来的各种报纸杂志。
突然,目光落到《人民日报》二版下方的一条消息上:
(新华社广州2 月6 日讯)广州公安机关最近在海关等有关部门的大力配合下,破获了一起重大文物走私案。首犯许青海和香港文物商章玉龙已落入法网,被公安机关抓获。宋代大书法家蔡襄使用过的一方歙砚和明代祝枝山、唐寅和文征明合作的一幅“仕女图”也被当场查封。40 万元人民币和100万港币被依法没收。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石亦峰乍一看,血液都往脑门冲,激动得不能自己,连拿报纸的手都在索索发抖。
这个意外消息太叫人兴奋了,这说明解放前夕这批文物并没有运到台湾去,至今还在大陆,还在大陆的某个地方、某个人手中。否则,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两件走私文物呢?这就是那批文物中的两件哟。
石亦峰对这则新闻中所提到的“一方歙砚”和那幅“仕女图”是属于那批国宝中的两件是有根据的,他相信自己的记忆力。黄仲洲给他看过这批文物的清单,作为美术学校的高材生,那时又在经营书画古董生意,对蔡襄、祝枝山、唐寅、文征明的稀世珍品能不分外注目吗?
为了进一步证实,石亦峰等不及了,连一分钟都熬不住了。他在桌子上给水文秀留了一张条子,就骑上自行车赶到白玉婉工作的那家百货店。商店正开门,顾客寥寥无几。
他也顾不得避嫌,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一位女售货员打听白玉婉在哪个柜台。当走到鞋帽柜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女人就笑迎上来:“同志,你要找白玉婉吗?今天她没来上班,轮休。”
“哦——”石亦峰感到异常失望,来时那种兴冲冲神态顿时消失。这时,他只觉得周围的目光如箭矢般朝他射来,他像成了靶子。有些女售货员还在嘁嘁嚓嚓议论,声音很响,毫不顾忌会传到石亦峰耳中。
“他来找白玉婉干什么?他是白玉婉的什么人?”
“你管他什么人!老相好、新情人,都可以。单身女人嘛,总要有男人说说知心话。”
“不像来找白玉婉谈情说爱的。你看他穿着公安服装,说不定来调查白玉婉历史问题。”
石亦峰脸色非常难看,这脸孔可能把大伙镇住了,一下都闭拢嘴巴,散到各自柜台。
“同志,如果你真要找白玉婉,我可以告诉你她家的地址。”还是那个老妇人热心,主动来问石亦峰。
“谢谢您,她家住在那儿?”
“明瓦廊13号。”
“谢谢,我上她家找她去。”话音未落,石亦峰已跨出了商店。
明瓦廊,是新街口附近一条小巷,保留着很多解放前的房子。一般都是二三层楼,砖木结构,典型的南京民居风格。
白玉婉住的巷中间的一个小院子里,共住着5 户人家。据说这幢房子原是蒋介石侍从室一位军需官购置的私产。后来,他解甲归田回浙东老家,留下了一个勤务兵在这儿管理房子。解放后,变成公房,住进好几户人家。房子显得破旧,院子外面还是过去的东倒西歪的竹篱笆。
白玉婉住在东首最里面的一间。石亦峰进去时,她正坐在门口宰洗一只雪白肥胖的母鸡。一见门口进来的竟是石亦峰,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足足凝视了3 分钟。
近一阶段,白玉婉的生活似乎出现了生机。宛如春风在不断吹拂,使枯枝上绽开了新蕾,吐出了星星点点绿意。
自从黄仲洲突然失踪后,她到处寻觅过,打电话写信给所有能想得起来的朋友,也在报纸上登过寻人广告,甚至在极度失望中登过“离婚启事”所有方法都用尽了,还是杳无音讯,她绝望了。
现在,她和石亦峰同在一个城市工作、生活,虽然不住在一起,也从没提及将来的问题,但从彼此不多的交往中,已能看出对方的心意。特别上次出差去衢州,两人朝夕相处,更感到双方需要照顾,身边少不了能说说心里话的伴侣。作为老同学,过去有很深的友谊,甚至一度是恋人,更有这方面基础。
白玉婉心中不时泛起幸福涟漪。今天一见石亦峰意外来到,发出一种少妇特有的亲昵喊叫:“啊——是你!真难得哟,你竟然会找到我这儿来。”
“我找你有点事。”石亦峰表现得出奇地平静,“只好做个不速之客。”
“快!请进、请进!”母鸡扑通一声摔进脚盆里,白玉婉把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上擦着,显得很兴奋。
正和店里相反,几个在院子里点煤炉、洗刷衣服的邻居,很知趣地进了自己屋子,轻轻掩上门。好像不认识白玉婉,也似乎没看见院里来了客人。
白玉婉只有一间房子,卧室、书房、厨房、卫生间都在一起了。和当年博物馆那幢小别墅相比,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但她一个人住,倒还显得宽敞、舒适。白玉婉是最会收拾房间、布置居室的家庭主妇。这间地板房子,髹在上面的红漆虽已剥落褪尽,但经她天天拖洗,地板洗得纤尘不染,连发白的木纹都清晰可见。家具虽不多,而且都是老式的旧家伙,也揩擦得明光可鉴。
墙上当然少不了字画,正中挂的竟然是那幅《鸳鸯戏水图》,石亦峰一看就认出,因为他在上面添了一只鸳鸯。
“坐哟!快喝茶。”白玉婉把一杯龙井茶端了过来,显出少女时代那种兴奋和天真,“你今天能光临寒舍,真太难得了。”
“你怎么还挂着这幅画?”石亦峰似乎很随便地指着墙上那幅《鸳鸯戏水图》,含笑着问了一句。
白玉婉随着他的目光,也往墙上望了一下,很含蓄地说:“这么多年,这幅画一直保留在我身边。你感到奇怪吗?”她的回答很平淡,但掩饰不住内心的缱绻深情。
两人都沉默了。只听得五斗柜上那架德国造的老式台钟,发出很响的“咔嚓、咔嚓”声。
也许是不经意,白玉婉让房门洞开着,一阵阵凉爽的秋风夹杂着桂花的香气吹拂进来。石亦峰走过去,把门关上了。尽管他理解女性的这种良苦用心。
白玉婉也没有反对,反而感到坦然。与一个自己曾经相爱的人在一起,即使惹起邻居议论,那又何妨?石亦峰是个成熟的有思想的男人,处理什么事都很有分寸。他这样做,自有他的考虑。
“请你先看看这个。”石亦峰取出口袋里的报纸,放到白玉婉面前。
“啊——蔡襄砚台,还有祝枝山、唐伯虎、文征明合作的《仕女图》,这不就是蒋介石准备运到台湾去的那批博物馆文物吗“玉婉,你有把握证实这就是那批国宝中的一部分吗?”石亦峰急忙问。
“当然有。”白玉婉放下报纸,“这两件文物仲洲曾写进他的《文物杂谈》一书里。”
“你有印象。”
“印象太深了。”白玉婉显得很自豪,“这部书稿还是我帮他誊抄的。”
“这部书稿在吗?”
“在。”白玉婉脸上不知不觉流露出一种惋惜与遗憾的神情,“解放初期,我烧毁了很多有价值的书籍和资料,唯独这部书稿我舍命保存下来了。
它,毕竟是仲洲半生心血的结晶哟。”
她从床底下拖出一只伤痕斑斑的牛皮箱,用钥匙打开。里面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