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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朱槿满心欢喜地登上了飞往英国的班机,她相信丁朝阳不来相送是不想引起别人怀疑而把她牵扯进去这桩有可能败露的谋杀案。
她认定许芝兰的失踪不过是死亡的代名词而已。
她在英国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待丁朝阳请她回来,向她求婚。
一年又一年过去,丁朝阳闭口不提,她问丁朝阳自己该什么时候回,丁朝阳淡淡说何必回来呢?他累了,再也没有爱上一个人的力气。
我曾以为这是真的,也曾以为或许是许芝兰的背叛冷了他的心,让他对婚姻产生了抵触。朱槿泪流满面:“可,我后来才发现,我上当了,让我去英国不是为我着想,而是甩掉我的手段!他太阴险了。”
“所以你整了容,回来报复他?”我低声问。
“不,整容是为了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他面前,我宁肯让他把我当陌生人爱上也不愿失去他,可,等我回来,却发现他的身边有了你!朱槿满是泪水的眼睛咄咄地看着我:你不会知道,每当我在夜晚听到你们相互求欢的声音隐约传来时心里是什么滋味,你们幸福的声音传到我这里,全都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柳叶小刀,每一声都是一把刀子割在我的心上,即使全世界都认为许芝兰失踪了,我也有充足的理由认定是他杀了许芝兰,所以我装神弄鬼,因为他知道许芝兰死了,因为我看不得他幸福,我要让他惶惶不可终日,我要让他崩溃!”
爱情是种很脆弱的东西,很多时候它打不赢距离也更打不赢时间。面对悲愤交加到疯狂的朱槿,我无法把谴责的话说出口:“如果可以,我替丁朝阳向你道歉。”
“这样的事,怎么可以替代,那么谁代他向死去的许芝兰赎罪?他杀死了她,并不是为我,而是为了他可怜的自尊。”
“既然这样坚信,你怎没报警?”话一出口,我就怕了,难道我真的人心让警察带走这个给了我暖爱与我朝夕相伴的男人?
朱槿从我低垂怯懦的眼神里读透了我的心,目光一寸寸缓软:“求你,别这么说,我很怕有那么一天,我再也管不住自己,去报了警,我不愿意那样,不愿意,我知道我很疯狂,但我的疯狂不是为了毁灭他,是想重新得到他的爱。”
我们怔怔对望,恍然地,泪眼相对。
从美容院出来,忽然地,我觉得一切竟是这样荒唐,同一个男人的现情与旧爱相对泪流满面,是多么的乖戾。
我没有抱怨丁朝阳的隐瞒,许芝兰是从法律上写进他人生的女人,无可回避,他亦无法瞒我,对我隐瞒了朱槿,是不想让我太是难过吧?毕竟,他与朱槿也是在我之前,从朱槿的叙述里,我不难体味得到,他和朱槿,不过是一个苦闷男人的娱乐,与爱无关。
陷进爱情里的女人,是多么善于自我宽慰,譬如,现在的李豌豆。
一路昏昏沉沉地回家,以后会怎样?
我不知道。
只在打开家门时,突兀地,就觉得这熟悉了半年多的房子里,有股阴沉的冷。
我不愿相信朱槿的推测,只是因为我爱丁朝阳,我不愿他是个杀人犯,即使全世界都这么认为,我也不愿。
我那么自私地愿意,许芝兰的失踪或是死亡,成为一个永远不再有人追究的迷。
让它永远沉寂,我只想要安好平静的生活。
可,这样的结局,朱槿不允许,不知所踪的许芝兰是她的武器,被她用来逼迫丁朝阳妥协,得到失去的爱。
我茫然地萎靡在沙发里,手机响了,是那个神秘号码,我接起来,朱槿说:“是我。”
我没说话,呼吸浅微。
“今天的事,你会告诉丁朝阳吗?”她声音温和而平静。
我说不知道。我没有说谎,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丁朝阳,也不知是否该质问他,因为我恐惧着质问之后的结局,是回天无力的全盘皆乱。
“别告诉他,你就当依然是阮锦姬好么?”她带着低低的乞求。
“你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他?
“告诉他我回来了,我要一直诅咒他,他的恶梦将重新开始。”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我恨他,不想让他得到肆无忌惮的快乐。”
“或许他的快乐只是表面上的形式,他的内心,未必真的快乐,如果他真的做了你以为他做过的事情的话。”
她顿了一下,说:“也许吧。”
“不要再给他打电话了,好么?算我求你一次。”我没底气地说。
她沉吟了一下:“好的,或许我不该这样,知道这一切后,你还能把我当朋友待么?”
“我不知道。”
“你走后,我想了很多,或许,我该放下仇恨,这些年我快被生长在心里的仇恨挤压崩溃了,我总是那么不甘,不甘又能怎样?他不爱朱槿,从来都没爱过,我却把他当成了唯一的幸福天堂。”
我握着电话,长长地沉默,她也是。
末了,我问:“为什么辞退小叶子?”
“我不喜欢她身上的那股机灵劲,人太机灵了就是犯贱,怎么突然关心起她了?”她沉吟了一下。
“今天在店里没看见她,突然想问。”其实我很想说,她辞退小叶子的真正原因是她告诉我她去派出所了,那是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情节,因为这个貌似简单的失窃案背后,有个致命的真相,是她竭力要隐瞒的……
我再没和阮锦姬主动联络过,不是出于情敌间的狭隘,而是不知该怎样和这样一个和自己的爱情有着无数渊源的女人打交道,冷不妥热不当地多尴尬啊。
因为无聊在电脑上浏览贴子时、在窗前发呆时,我都会因想起她妖娆骄傲的面孔而淡然惆怅,可,和她就此心无芥蒂地做朋友,我无法坦然自如。
倒是阮锦姬,像是真的放下了所有前尘,洗了心革了面,要把人生重新开始,不仅主动给我电话,且语态放得很低,话里话外都是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的意思,情真意切但决不低卑。
她和我讲她的母亲,终生未嫁的单身女人,小时候,母亲总是牵了她的手,在马路的边上,远远地指了一个男人说:那就是你爸爸,记住,就是这个王八蛋骗了你妈,他播下种就跑掉了,像扔一坨垃圾样扔掉了我们。
小小的阮锦姬总是呆呆地看着他,很羡慕那个能被他牵了手走在街上的小男孩,他可以大声地喊他爸爸,可以跟他要玩具要冰糕,她曾在黑夜里悄悄地练习喊爸爸,声音小小的,一遍一遍地喊,蒙在脸上的被子湿漉漉的,没有人应她。
她恨母亲,恨她无能,怎么会连爸爸都留不住,害得她经常被嫉妒她漂亮的女同学骂是破鞋的私孩子。
四年级时,她曾跑到男人家附近,站在一棵树下,小心翼翼地等他,看着他从楼道出来,跑过去,怯生生问:你真的是我爸爸吗?
男人愣了一下,皱着眉头看她,然后,冷冷说:“谁说的?”
我妈。她低着头,小声说,很伤心很绝望,她觉得他应该像电影上的爸爸一样,把分离多年的孩子,猛地搂在怀里,声泪俱下。
可是,他没有,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会,摇摇头,就走了,好像她是路遇的一小乞丐,向他提出了毫无道理的要求。
她一路哭着走回了家。
从此,她不再对这个男人抱任何幻想。她对我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他,当我看着他在小区里和儿子玩游戏时,当我看着他冠冕堂皇地出现在电视上时,我就想冲上去,撕下他虚伪的画皮,他们在别人的羡慕和赞扬声中过着天堂的日子,我和母亲却像生活在地沟里的老鼠,走在街上都要被人的指指点点。
出示人生丑陋伤疤未必是坦荡,更多时候,是为自己拉同情票,以及让听者有种被信任感,现在的阮锦姬就是,对一个在冰冷伤人的流言飞语中成长起来的女子,她的心里装了太多寒凉,需要很多很多的暖来暖热冰冷的心。丁朝阳给了她的,只有辜负和伤害,是丁朝阳的不好,可,我知道男人这种动物,当情欲发作,所有道德准则都会失灵。有位女作家说过:我不是不相信爱情,而是不相信人性。
阮锦姬说:“豌豆,我一直拿你当朋友。”
阮锦姬说:“豌豆,这么多年以来,我没有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我只是一个被人嗤笑的小丑。”
阮锦姬说:“豌豆,从没有人像你对我这样好过,所以,我不愿意再叫过去的名字,我想拥有不同于过往的温暖平和生活,所以,即使你已知道了我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