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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帝终于抬起头来了,问道:“这么说来,难道朕错罚了陈凤翔不成?”说着两道目光直刺刚才还在硬着脖子慷慨陈辞的松筠。
“不,臣绝不是这个意思,”松筠连忙跪下,声音有些沙哑,他突然起了起身子,说道,“臣并没有为陈凤翔袒护的半毫意思,”他又是一遍强调,“臣只是想给皇上提供一些事实的真相,如若不能一碗水端平,那么在下为官的人就会感到无所适从。皇上请想,若无百龄的批示,陈凤翔也不敢放水,至少可以说,不敢放这么多的水,以致在礼坝下桩业已松动的情形下,仍然持续了一个半月。”松筠干咳了一声,继续说道:“臣这里有百龄的手书的证据,皇上可否呈览?”
“朕都明白了,”嘉庆帝说,“大家都不要隐瞒观点,各自发表意见吧。”忽然,他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在书案上的两盒云子上,这是百龄从江南的一家老户货庄里买来的,虽称不上华贵,但其柔和的色泽、落秤有声,声音却脆而不响,质地也比不上翡翠、碧玉类,却是难得的上等木料。白云杉树和一种稀有的古木,色泽黑而透亮,又经香油的浸泡,手感滑而不腻,很称嘉庆帝的心意。又不是什么古玩玉器类,嘉庆帝也乐得接下来,收为己有。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相互对视了几眼,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还是老臣董诰站出人列,跪禀道:“皇上,想几个月前,臣等随皇上在避暑山庄,初听此事时,臣一再恳示皇上稍安勿躁,待事情有了眉目才做定夺。可当时皇上却动了大怒表示要一惩到底,决不姑息手软。事后,也证明皇上言而有信,先赈灾以安定民心,后查清源头,才有结论。可见皇上对此事已有通盘筹划”
嘉庆帝不耐烦一屁股坐在绣褥凳上,接过晓鸢递来的羊奶微呷了一口,道:“你们二人回宫吧,对皇后说,朕今夜就不去了,这里脱不开身。”见二位宫女款款退下,竟笑着说:“董诰说得极在理,朕不是没有考虑。”嘉庆帝想了想说:“做皇上的一般都很信赖臣子”一时想不起下面要说什么。
刚刚替补晋身为大学士的托津说道:“是的,皇上说得极在理,皇上愈是信赖臣子,做臣子的就愈是有负圣恩。老百姓在灾后得到的是朝廷的救济粮,就愈显得做臣子的无能。皇上请想,无能的臣于铸成大错,就不该降罪吗?”一席话说得嘉庆帝心里有些舒服,是的,做臣子应该向朕请罪,怎么好由朕来降罪呢?说得在理。
“嗯,托津倒是说在了朕的心坎上。”嘉庆帝说,“朕就想看看百龄是何动静,难道由朕亲自过问吗?”
松筠有些急了,忙道:“皇上,不知皇上可曾听说‘栽脏陷害’一说。远的不说,容臣说些近事。明世宗嘉靖年间,蒙古各部王公屡次进犯前明的边境。有一次,蒙族部队已迫近京城,宰相严嵩不作战争准备,只对兵部尚书丁汝夔说:‘士卒力量弱小,难以和蒙军相抗衡争胜,都城是近地,兵败不好收拾,当令诸将坚守,不要出战。蒙军的目的在掠夺财物,抢足以后,自然退却。’于是诸将相互说道,有禁令不要出战,待蒙军撤退以后,民间皆归罪于丁汝夔,当时的嘉靖皇帝下诏将他逮捕,严嵩恐前事已败露,便对丁汝夔说,不要害怕,我为你想办法。丁汝夔信以为真,不自喊冤,被判处死刑时,大声呼叫,是‘严嵩害我’”松筠说到情绪激昂之处,额上的青筋条条突起,面色赤红,似有一搏的架式。
嘉庆帝不由得怒火万丈,腾地一下站起来,厉声说道:“松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百龄是严嵩不成?朕是嘉靖不成?陈凤翔并未没有喊冤,要不然,朕怎么派你做钦差大臣。所用譬喻失当,有辱朝廷,来人,摘去松筠的顶戴花翎,听候发落。”厉声未断的语音在上书房里来回撞击,震荡着几位大臣的耳膜,都是一阵心惊肉跳。
松筠急呼道:“皇上息怒,臣知罪了,但臣决非心存辱没皇上的意思,此心可供天鉴。”话音刚落,冲进来的几位武士便像抓小鸡似地将松筠提了出去。
董诰叩首道:“皇上暂息龙庭之怒,松筠引喻失当,罪该受罚。但在微臣看来,松筠只不过是急于要迫皇上下决心整治因循迨玩之徒,确实别无他意。望皇上三思而定,切不可主次倒置,本末翻转。”说完,便一声不吭退在一旁,拢起了朝服的宽袖,双目一闭。
嘉庆帝缓过怒色,说道:“朕并不是有意袒护百龄。想当初,朕下狠心医治河工弊端,连降带罚治河官员四十八人,有案可查。朕想,松筠一贯有藐视朝纲的行为,只是他为人比较正直,办事干练些,朕一直把他视为朕的心腹大臣,你们都听说了吧,”拿起桌上的茶杯重重地一击,愤愤地道,“可是,今天,你们看他把朕比做何人。历朝历代的例子举不胜举,朕心里明镜子似的,眼里何能容下半粒沙子,偏举前明的事例,以此来气朕。你们有所不知,陈凤翔名为百龄举荐,实际上是松筠推荐给两江总督百龄的,谁能查清此中可有什么瓜田李下之嫌?”
一提起这,托津在一旁猛然醒悟似的说道:“是的,皇上所言极是,就在查处徐端一案时,松筠亲口对百龄所说的,臣当时还记得似乎松筠对自己的这部下情有独钟,就这么定了陈凤翔的总督之职。”说这话时,脸上冒出一层虚汗。
嘉庆帝频频点头,说道:“当时,在场的大臣们都表赞成,朕还问过戴衢亨,他的意见如何?当时,他啥也没说。”想起戴衢亨,嘉庆帝有些酸楚。是的,当时,由自己一手提拔出来的官员今天竟没有几位了。费淳死了,戴衢亨也死了,要不就是因事而法办些,朕是否要反思用人的方略呢?这个百龄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因此丢官。
实际上,董诰是个明白人,知道嘉庆帝说这些话的真正用意。此刻,他正琢磨如何才能保住松筠这项乌纱帽呢。嘉庆帝见他一语不发,却完全抛开了满脸的乌云,微微一笑开口了:“哦,董诰,你在想什么大事呢?”
董诰一愣,忙不迭地答道:“大事吗,没有想,也没敢去想,小事吗,倒想起一件”
嘉庆帝笑道:“你就别卖关子了,朕知道,你对朕刚才发火有些看法,只不过不敢说便罢了。”董诰略微一点头,答道:“皇上果然圣明,刚才臣想,皇上是派了松筠为钦差大臣去查办此案的,哪知案子还未了断,钦差大臣的帽子就先丢了,是不是让人以后见了钦差都不敢当啊。臣以为,钦差大臣本应视为皇上的代言人,是直接沟通皇上和百姓联系的中介物,这钦差本身的职责就是让天下百姓看到皇上的恩典遍泽万民,让所有的百姓都能感到皇上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他们,这样人心才安定。从这个角度来说,松筠此行,据微臣看来,干得还不坏。”
他的这话尚未说完,嘉庆帝突然走到董诰的身边,脸上详和,说道:“从大的角度来说呢?”董诰低下头,迟迟没回答。
“朕替你说了,从大的角度来说,就是惩治百龄吗?”嘉庆帝把手挥到半空中,“朕不相信,借大的朝廷,年年的第举选不出一些能彻底为朕分优的大臣们。”手指滑下来,坚决地说:“明日早朝,听朕的决断。”
众人一听,正要起身告辞,董诰却说:“皇上,那松筠呢?”嘉庆帝略一沉吟,说道:“暂且免摘顶戴,只是这个案子,朕已接过来了,日后再做安排吧。”
董诰等人这才出了上书房,乍一出来,全身都一阵冷颤,朔北的风卷起地上的碎屑的梧桐、紫槐叶片,“呼啦”一阵过去,又“呼啦”一阵刮回来。细碎的沙粒钻进了董诰的脖颈,他感到痒痒的,用手揉了揉,和另几位大臣拱手相别后,独自一个绕过乾清殿外的台阶,想出了宫门再坐上轿子。忽见远处有一个人正踽踽而行,定晴看时,是戴均元,忙上前打个招呼,说:“均元,哪里去啊?”戴均元见是首辅大学士董诰,忙过来见礼:“我正要去编修馆,皇上的钦定诗文刚才编好一部,正欲呈给圣上御览。”
“噢,”董诰点点头,“那你忙去罢。”刚想走,又回过头,吩咐道:“首先选一些称颂德才贤人的篇章。”戴均元说:“正是,正是。”两人拱手相别。
董诰目送在寒风中晃荡的身影,心里不由得顿生感慨。唉,本来仕途坎坷的戴均元这回又是一个大跟头。他已经知道,嘉庆帝对国史馆编纂和《明鉴》一书甚为不满,只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