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觐见。
帐内金碧辉煌,黄幔后隐隐约约可以见到两宫曼妙身影,虽在军营,两宫威仪不减。
“奴才诸克图给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请安!”诸克图恭恭敬敬跪下来磕头。
“免礼赐座。”满是压迫感而又动听,不知道是哪位太后的声音。
“谢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恩典!”诸克图倒没想到两宫太后会赐自己座位,忙又磕头。
慢慢爬起身,早有宫女搬来软墩,又有一名清秀宫女奉上香茗。
诸克图双手接过,却不敢饮,只在手里捧着。
“到福建了吧?”
诸克图恭恭敬敬道:“是,奴才刚刚接到快马急报,福州将军穆特恩、闽浙总督袁甲三领福建众官员已经到了龙岩,正星夜赶来迎接太后鸾驾。”
“恩,他们有心了。你这几日也辛劳!”
诸克图忙躬身道:“奴才等应该的。”
“京城还是老样子吧?”
诸克图渐渐听出来了,问这话儿的应该是母后皇太后钮钴禄氏。
“是,还是老样子。只是大臣们,都想念太后的紧。”
黄幔后轻轻叹口气,说道:“六王身体也好吧?”
诸克图一怔,这话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六王,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太后,银耳粥!”黄幔后宫女清脆的声音。
诸克图心马上就一跳,后背不知不觉被汗打湿,他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激动、恐惧、不安、解脱等等诸般情绪,可感觉的到,脸上肌肉在不知不觉抽搐。
这几日,小路子已经在两宫的厨房混熟,两宫太后每晚都有喝银耳莲子粥的习惯,而刚刚,自己就将一包银耳交给了小路子。
小路子机灵的很,定能找到机会将银耳偷龙转凤。
可万一小路子事败了呢?诸克图不自觉的动了动脚,靴中硬邦邦的冰凉,难道,自己真要作出这大逆不道之事?竟然要亲手格杀两位太后?
种种千奇百怪的念头,令诸克图脑袋昏沉沉的,听着黄幔后两宫太后的声音:“撤下去吧。”诸克图身子一僵,最后的时候到了,若两宫没有中毒,自己,自己别无选择。
咬了咬牙,诸克图心下渐渐变得狠戾,两宫太后又怎样?还不是普通女人?太祖高皇帝驾崩之时,因为争位太祖爷的爱妃被杀的难道还少了?
“诸克图,你好大的胆子!”身侧那清秀宫女突然大声喝道。
诸克图一呆,迷茫的转头看去。
“竟然下毒行刺两宫太后?!”
听到这话,诸克图再无迟疑,伸手就向靴中摸去,“嘭”一声巨响,就觉胳膊一麻,随即剧痛,再抬不起来,鲜血很快渗透小臂的衣襟,转头,却见那清秀宫女手中多了一把火铳,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自己。
“再敢动!要你的命!”清秀宫女声音里透着一丝寒意,令人马上知道,她并不是在虚言恐吓。
而两宫,在清秀宫女动手前早就被宫女太监簇拥着进了内帐。
外面,突然枪声四起。
诸克图大内侍卫中的亲信早得诸克图密令,今晚可能有变故,有人对两宫太后意图不轨,只要听到太后行营有异动,马上来接应,若有宫女太监反抗,杀无赦。
这些人是诸克图离京前千挑万选的,各个胆大包天,虽有那头脑灵活的隐隐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自然一切都听由总管大人吩咐。
听到大帐枪响,他们立时就冲进了两宫行营的栅栏,领头一等侍卫对那金帐附近劈柴挑土正乱忙的太监仆役们大喊:“有人犯上作乱,全给爷们趴下,敢乱动的就地格杀!”
谁知道话音未落,“嘭”一声,他的胸口就炸出个血洞。
而那太监仆役们突然就好像发了疯,各个手里掏出了家伙,清一色左轮手枪,近距离射击简直威力无穷。
“砰砰砰砰”的枪声中,猝不及防的大内侍卫纷纷中枪倒地。
行营马上乱做一团,人影跑动,惊叫声,喝骂声,鸡飞狗跳。
此时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影影绰绰不知道有多少人马,跷骑营副都统多罗隆站在山丘上,用千里镜眺望乱作一团的行营,眉头拧成了川字。
不见诸克图的信号,事未成?可,可又怎么这般乱?
一咬牙,大声道:“两宫太后遇袭!吹号!”他领着这彪跷骑营名义是接应两宫,可少数亲信却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
多罗隆深得皇上信任,智勇兼备,不然也不会担此重任,下面乱糟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却也不必管它,冲杀下去乱军中取了两宫性命就是。
“唔——”悠扬绵长的号角声起,立时山丘上杀声震天,一彪马军从丛林中飞快的卷向大帐。
此时行营中军黄顶大帐附近,“啪啪啪”清脆的响声,几盏绿色信号弹冲天而起。
乱作一团的军营,最糊涂的莫过于绿营兵了,有一营管带前去问话,看到底怎么回事,却被流弹击毙。而被突然变脸的太监仆役射杀变得懵懂懂的护军营士兵更是乱开枪,只要不是护军营甲装,他们举枪就射,在杀死数名绿营兵后,双方就稀里糊涂的交了火。
等骁骑营骑兵卷到,虽然大喊:“京城跷骑卫在此!”可不辨敌我的护军营、绿营又哪里管了,很快就卷入了混战,马嘶人喊,杀声震天
黄顶大帐周围,“太监”“仆役”们用木块、沙石堆成防御工事,如果这时节诸克图看到,才会知道这帮奴才在“瞎忙”是为了甚么。
几十个火力点交叉成无盲点防线,嘭嘭的四外射击,凡是逼近的兵勇,不管护军营步枪兵亦或绿营士卒,一律击毙。
护军营步枪手和绿营士卒纷纷远离这片禁区,而跷骑营兵丁,却是被护军营和绿营兵阻在外围,更靠近不得。
策马而来的多罗隆简直快气疯了,怎么也想不到会变成这么个场面,他人悍勇,领着几十骑大喝着:“禁军在此,我是跷骑营多罗隆!速速停火!”向里便冲。
“嘭嘭嘭”,不知道哪来的冷枪,多罗隆战马中弹,悲鸣倒地,更有几骑中弹从马上跌下,其余跷骑马刀劈下,砍杀数名绿营,死命救回主帅。
而这一带本来已经渐渐平息的枪声立时大作,那些傻愣愣的绿营兵总不会束手待毙,管你是谁,难道白白把脑袋割给你?更有几名跷骑营马兵退得慢了,连人带马被砍刀、长矛戳成肉泥。
外间战局之混乱简直无以复加,只有中军大帐稳如磐石。
“姐姐,这北京是回不得了,除非景祥带人打回去!”
钮钴禄氏心里叹息,老六,老六这是铁了心要我们姐妹的命啊!先前那拉氏说,我还不信呢。
兰贵人看了眼伺立一旁的丁七妹,问道:“外面情形如何?”
丁七妹躬身道:“请太后宽心,奴婢已经发了信号弹,隐匿的三百飞虎精锐顷刻便到,奴婢也看了地形,从东边小溪处撕开一条缝隙不难,定能保两宫太后安然无恙。王爷吩咐过,若太后受了惊吓,王爷和奴婢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钮钴禄氏微笑道:“好孩子,你办差也算得力了,外面那般乱,我和圣母皇太后心里却都安定的很呢。”确实,有这清秀小姑娘在身边,委实就令人安心。
兰贵人也笑着对钮钴禄氏道:“姐姐,你说回去咱们赏她甚么好呢?说起来景祥真是了不得,手下一个小姑娘,也这般能耐。”
钮钴禄氏还未说话,外面有人轻轻拍掌,丁七妹面露喜色,单膝跪地:“太后,咱们的人到了!”
此时东侧的一座军营,一名三十六七岁面相威严的中年人正在踱步,他乃是福建新安指挥佥事、龙岩、汀州、赵门寨兵备道,唤作马新贻。道光三十年进士,在合肥任知县时就追随钦差大臣袁甲三围剿发匪,第一功便是收编骁勇大破发匪庐州大营,收复庐州,从此青云直上,曾经数次击退发匪对福建的滋扰,现如今已是正四品顶戴。
外面杀声震天,他却充耳不闻,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大人!您倒是拿个主意啊!”身旁,一名绿营管带满脸焦急,这外边都快乱成一锅粥了,这位兵备道大人还在闲庭信步,可不急煞人么?
终于马新贻抬起头,目光闪动,从牙缝里挤出来冷冰冰一句话:“传我令,上排枪盾阵,将作乱的护军营乱党格杀!”
啊?管带吃惊的张大嘴巴。外间乱局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护军营可是御林禁军,那能是随便下手的吗?
虽然听闻南、北、西各绿营都同禁军交了火,可唯独马大人镇守的东侧只有小规模冲突,尚算风平浪静。概因马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