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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中国革命亲历者的私人记录-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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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检察科长命令我:“你把他的手枪缴下。”随即,那个人被押入单身牢房。这位红军首长大约处于审查阶段,还享受优待的“待遇”,我每天给他送三餐饭,伙食标准跟川陕保卫局的人员一样,大米饭有肉有菜。他四十来岁,中上身材,说话和蔼可亲,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听不出他是哪个地方的人。牢房的后墙上高高地开一扇小窗户,牢房里只有一张陈旧的木床。牢房门外有一哨兵站岗。尽管关进牢房,他还挺乐观,整天地又能吃又能笑,把我送去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有时他也和我扯几句闲话。   
  在川陕保卫局(2)   
  他问我:“小李在家念了几年书啦?” 
  我说:“我没念过书。” 
  他又问:“你怎么不念书呢?” 
  我说:“我家穷,念不起书。” 
  他说:“那好,念不起书好!不识字更好!” 
  我忍不住对他说:“我参加红军了,才认识了一些字。” 
  他说:“对别人可甭说认识字呀!有人问你,就说不认识。” 
  我还不理解:“红军教我识字,我们营部那位文书教得可好了。” 
  他说:“小同志啊,你不懂呀,现在千万不能对别人说认识字啊!你说了实话,有人就怀疑你念过书,家里一定有钱财,不是地主就是资本家,都是我们革命的对象砍掉你这个小脑壳。”说着,他用手掌在我脖颈上抹了一掌。 
  听了这位红军首长的一番话,联想先前部队文书失踪和保卫局深夜杀人的事,一股凉气从我心底沉到脚板心。读书识字有掉脑袋危险的观念牢牢地在我心里扎了根。我似乎理解了营部文书被保卫局抓走的原因。我感激红军首长的指点,就问他,为什么住牢房。他说,我是一个县委书记,工作没有做好,让保卫局抓起来了。 
  这位县委书记关进牢房一个多月,我俩渐渐亲密。他对我要求:“小李,你到那儿给我找个高凳行不行?”我也没有多想,就搬来一只高脚木凳。第二天早晨,我去送早饭,牢门紧闭不开,我留了一个心眼儿,没有声张,跑到一边玩去了。转天,牢房门还推不开,我呼喊几声,没有应答,急忙跑去把检察科长找来,大家把牢门撞开,牢房里空荡无人,那只高脚凳子叠架在木床上,后墙的窗户敞开着。 
  川陕保卫局对那次“逃亡事件”追查了几天,好像有我许多责任,但没有处分我。听他们几个人议论: 
  “小娃子不懂事,想不到帮人逃跑,算了吧。” 
  “苦大仇深的孩子,还能杀了他?” 
  “不让他在保卫局呆着就得啦。” 
  不久,我和十几名“少年红军”调离通江,去王坪的红四方面军总医院。   
  在红军总医院(1)   
  从通江去王坪,十几名“小红军”与我同行,川陕保卫局的一名干部带队,关照我们吃宿。红军总医院隐蔽在巴山腹地“世外桃源”,还有十几处分院散布在周围的大山里。 
  医院政治部张琴秋主任对负责分配的政治干事说:“这几位小同志,你看哪里需要人手,可以调他们去帮助工作,给我留一个小同志。”她用手向我一指,“我就要这个小同志吧!”。 
  红军医院总部设在一个小山湾的平坝,一处马蹄形的院落,院落前一条蜿蜒的山路,通向附近稍小的民居宅院。马蹄形宅居二十多间房屋,张琴秋的办公室和寝室在“马蹄形”的左端,我睡在右端的房子里,与张琴秋隔天井相望。正房中堂的条案上摆放几块祖宗供牌,其余房间住满了红军伤病员。张琴秋经常在警卫员陪同下,翻山越岭巡视各个分院,留下我一个人看守她的办公室。我也参加医院的护士训练班,学习清洗、换药、包扎、辨认中草药和护理伤病员。 
  当时,一般的疾病主要靠中药治疗。有伤病员发作腹痛,浑身大汗,呼天抢地是叫唤。老中医让护士赶紧研磨墨汁,又找来一颗步枪子弹,拔去弹头,把弹壳里的火药倒进墨汁,马上给病人灌服。一会儿,闹病的伤员就从竹床上爬起来,抹一把脸上的冷汗,咧嘴一笑,好了,肚子不痛了。 
  红军总医院里二百多名十多岁的小护士,身穿五颜六色的各式衣服,以瘦小的身躯,每天承担繁重的医护任务,为伤病员打水打饭,洗衣擦澡,采药制药,运柴运粮。医院里唯一的白颜色是晾晒在竹竿上的白纱布。纱布条上的血痕斑斑点点。 
  为了解决药品和医疗器械缺乏的困难,红军总医院通过几种渠道开辟来源。一部分依靠白区地下党组织购买,秘密地运进根据地,但由于敌人封锁严密,交通阻塞,数量较少;另一部分药品和器械要依靠红军在战场上的缴获,但数量也是较少;主要的来源是靠总医院医务人员自力更生,试制急需的药品和医疗器械。最初,麻药奇缺,给伤员开刀时,几乎没有麻药,只能凭伤员的忍耐来强行实施手术,后来用白酒和漂白粉混合通过蒸馏制成一种麻醉剂,效果较好。红军总医院还用大烟土为原料,制成镇痛片、“救急水”等药品。医院不仅缺乏药品和医疗器械,就连一般用的卫生用具也没有,没有尿壶,医务人员就用大楠竹筒做成“夜壶”,给伤病员当尿壶。每天早晨护士们把伤病员用过的楠竹筒抱出去倒掉,再冲洗干净。 
  红四方面军总医院的医疗条件简陋,缺乏医术熟练的外科医生和化验仪器药品,无法用输液输血的方法抢救失血过多的危重伤员。张琴秋和医院其他领导动员乡村山间的老中医来医院治病救人。 
  在红军医院,我染上了天花。患病之初,不想吃饭,不想喝水,只想困觉,慢慢地觉得眼睛看不清东西,口发干,耳朵也听不清声音。我强打精神,坚持给张琴秋打水打饭。 
  早晨张琴秋见我没来,跑到宿舍看我躺在床上。她埋怨着骂我有病不告诉她,还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外国话,又唤来医生护士,把我抬到病房里。 
  到病房的第二天,我浑身上下像火烧一样,头的痛要裂开,恶心呕吐,浑身起满了疹子,跟着就昏迷了。当我清醒后,脸上手上身上的疹子都变成黄豆那样大小的浓泡,一个个雪白透亮,痒的钻心儿。护士用绷带把我双腿捆在床板上,把纱布垫在我的手腕上,她们两人一组紧紧地按住我的双手,我拼命挣扎叫喊,也不松开。天花病好了,我的脸上身上一个痘疤都没有落下。 
  高烧退了,我的眼睛还睁不开,张琴秋来了,她呼唤:“小李,小李!” 
  我心里知道是张大姐来了,就说:“大姐,你好。”模糊听到“你放心吧,我要走啦,给你治病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 
  住院的老兵跟我说,张琴秋院长跟你的亲姐姐一个样,她每天都来看望你几次,还对护士长说,把这小李看住了,不要让他用手乱抓,像他这样的病号我们少有,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们都是兄弟姐妹,将来他的脸上身上没有留下麻子,我就知道你们的工作做好了,你们就真是像亲兄妹一样啦! 
  在通江时,我就久咳不止,到王坪医院更加厉害,夜里咳嗽的不能睡觉。张琴秋找来老中医,她说:“你来救救这个孩子吧!”老中医诊断是百日咳,说不要吃晚饭,只要吃药。药房给我端来一大瓷钵热气腾腾的“药”。麻梨、红枣、葡萄干、核桃仁、冰糖、蜂蜜、一块肥肉膘混合在一起,煮了满满一瓷钵,吃了几钵子“药”,咳嗽就治好了。 
  此后几十年,我用这个药方治了许多人的咳嗽。 
  当时的医护条件很原始,医院里每天都有伤病员死亡,山坡上柏树和枫树下,天天堆起十几座土坟。   
  在红军总医院(2)   
  刚进红军医院不久,政治部干事找我谈话,让我参加共青团。询问了我的家庭情况,说工人家庭,最革命了!替我填写一张表格,就算入团了。 
  冬天来了,天降大雪。 
  我像往常一样,从厨房打了一盆热水,踏着厚厚的积雪,去给张琴秋送洗脸水。我刚跨进她的房间,就看见炭火盆里燃出大火,张琴秋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我急忙将脸盆里的热水泼进炭火盆,白色的烟汽充满了整个房间。 
  张琴秋有些气恼地问我:“你怎么把火扑灭了呢?!” 
  我用手指向低矮的稻草苫顶:“那火焰要燃了房顶。” 
  张琴秋抬头看见已经焦糊的稻草,恍然大悟:“哎呀,我真没想道火灾危害啊!谢谢你啦!你还够机动灵活的!” 
  我问她:“火盆怎么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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