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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一人离开龙儿寺,回到延安北门外西山的中组部。不久,党训班停办,王德也回到中组部。
与中组部管理员明子善打架
我从龙儿寺回到延安北门外,和姜大民住在一孔窑洞。姜大民是王盛荣的勤务员,兼顾刘子载和张秀岩。
那天上午,王德找我:“小李,你给我弄些煤好不好?”
中组部取暖的煤炭堆放在山脚下管理员的窑洞前。我弯腰抱起一块磨盘大小的煤炭正要走,管理员明子善拦住我:“你们几个三天两头来拿煤,这几家烧的煤太多了,(我)哪里有钱买得起呀!”
见他拦住去路,我急了:“你不让我搬煤,首长炉火熄灭了,人冻病了,你负责呀?!”
明子善说:“国家哪有这么多的钱啊,有钱都让你们烧光了!”仍不肯让路。
我也恼火了,把手中的煤炭一丢,伸手抓住他的衣领:“你个龟儿子,让老子揍你呀!”旁边的勤务员、警卫员一起给我鼓劲:“揍他!早该揍他一顿了!”
明子善挣脱我的手臂,躲到一旁:“你敢打人,领导要处分你!”
我顺手抄起一条扁担,奔上前去,揍了明子善几扁担,大家扯开我俩,都散去。我抱了一块煤炭,得胜而归。
很快,王德就知道了,他批评我:“平常看你老老实实的,在外面还很厉害啊!有道理讲道理,打人就不对了嘛!”
中组部秘书长武竞天知道打架的事,派人喊我去他的窑洞。他很和气:“你打人了,好厉害呀!”
“你看人家明子善,比你有水平。遇见欺负受气的事,忍了,让了。他想着,都是自己的同志,为了打日本,到延安来工作。你不应该打自己的同志,伤了自己人的心!”
“打人这事,我要批判你!今后可不许再干了!将来我们国家就有法律了,随便打人骂人,法律就要管了。就像边区法院判黄克功死刑那样,你知道不知道?”
最后,武竞天说:“人家是主管这一摊子事的,不让你搬煤,你等一等啊,你还可以找一找领导,找我,找李富春部长呀,也不能打人呀!他是我们党的有功之人啊,现在还有两个老婆的问题没有解决,十分苦恼呢。”
我很好奇:“别人只有一个老婆,他怎么会有两个老婆呢?”
武竞天就像给小弟弟讲故事:“明子善呀,他从河北往延安送机密文件,敌人扣住他,不放他走。他只好领着敌人到我们的一个关系户作证明。这家的老大娘说,我闺女是他的媳妇,他是我女婿。敌人无可奈何,只好放了明子善,可是特务们还不甘心,也在这家里住了下来。明子善为了蒙骗敌人,只能天天跟大娘的女儿一起睡。敌人监视了很久,看见一家人亲亲热热,只有撤走了。”
明子善的这个老婆年轻漂亮,她平日里住“边司”保育院,作保育员工作,只有每个星期日才回家。给明子善洗衣服、缝补丁。
我们这些勤杂人员有时围住明子善,让他坦白怎么“骗”人家大姑娘的。
明子善读过书,能写会算,讲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你们不能说我‘骗’人家。你们不懂,这事说明了百姓心向共产党!老百姓让自己的闺女儿子出来闹革命,被敌人杀了一茬又一茬呀!老大娘明白她的闺女不做我的媳妇,敌人会把我抓去,杀了。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你们不是常听毛主席讲话‘伟大的人民’吗?人民的伟大,就表现在这里。”
明子善又讲他来延安的经过:“我见特务们走啦,也就准备走,她死活要跟我一起走。我只好带她到了下一个交通站。交通站的同志见我带一个女人,不好办了,就说干脆你俩直接去延安吧。”
第五章 延安北门外的中共中央组织部
为了抗战胜利,学习做饭做菜(1)
1940年春,中组部秘书长武竞天安排我去胜利食堂拜师学艺。
中组部的胜利食堂紧靠延河,向南进延安北门,向东过了延河就到杨家岭。厨师培训班开课那天,武竞天来胜利食堂讲话:“本来这里是个饭馆,为什么叫‘胜利食堂’呢?因为大家做饭做菜的工作,也是为了抗日战争的胜利!
“为了支援我们的抗战,延安来了许多国际友人,全国各地来了许多文化名人、科学家和医学专家。我们要为他们搞好服务,让他们吃饱吃好,为抗日战争的胜利贡献力量。
“他们这些人见过大世面,要吃些高级菜,你们要会做,认真向沙师傅、刘师傅学习,既能做西餐,又能做中餐。”
武竞天又对三位师傅说:“你们几位辛苦了!这十几个青年同志交给你们做徒弟,把你们的真本事交给他们,我替中央首长先感谢你们了。”
沙师傅约50岁左右,身材矮胖,曾经周游列国,他负责教授西餐的制作方法。刘占国师傅40岁左右,河南人,负责传授中餐的方法。白案师傅刘志贤精于各种烧饼点心。王鑫是胜利食堂的管理员。
从洗菜学起,练刀功,泡发海参、鱿鱼干和蹄筋;还学西餐的沙拉和牛排。中国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在哪儿都有影响,沙师傅叮嘱我们,用刀切葱花,不可以直刀断切,要斜刀切,问他为什么,他也不多讲。
沙师傅其实对中餐也很有研究,常常讲一些中餐的理论:中国菜的品种和风味是世界第一!中国菜讲究色泽、口味、火候和艺术!
在胜利食堂学徒的几个年轻人自我感觉学到了不少本事,相互之间看不起了,沙师傅借用一个传说,教育我们几个徒弟
从前,有三个师兄弟,学徒三年,互不服气,你争我吵闹作一团,给他们烧了三年火的老灶工,在旁说了话:“你们谁也不要吵吵,我说一个鸡蛋卧果汤,你们弟兄三个人谁能做出来,谁的本事就最大这个鸡蛋汤哇,生鸡蛋磕开,甩到热水里,鸡蛋不能起飞絮,要像煮熟了的鸡蛋那样,外皮光溜溜的。”师兄师弟三人说,那有啥难的。轮番上灶,使出吃奶的力气,鸡蛋甩进开水里,就凝出来一片片飞絮。三个徒弟都败下阵来。只好说,我们谁也别争了,学了三年厨子,还不如一个烧灶的火工,老老实实再学三年吧
沙师傅精通中餐西餐,能讲俄语法语和英语,是个人物。
胜利食堂制作西餐,没有面包渣,把馒头晒干碾碎,代替面包渣。西餐的“沙糕”,以鸡肝鸡心鸡胗鸡脯肉为馅,调入大葱大蒜香油味精,抟成圆丸形状,粘裹馒头渣入油锅,沙糕外色金黄,又软又香。据沙师傅讲,在美国半个美元买一只沙糕。还有一种泡糕,洋芋蒸熟轧成泥糊状,兑入白糖,包入白面皮中,下油锅慢火缓炸,类似中国的炸元宵。
胜利食堂的“焖鸡”最有特色,先用盐、酱油、糖、花椒大料把生鸡腌好,再上大屉蒸熟,从蒸屉中取出整鸡,外皮抹香油,风晾一个时辰。萧三、萧军、吴玉章等人最喜欢吃“焖鸡”了。
一只鸡蛋,沙师傅能做出两道特色菜。不要弄碎蛋壳,只取出鸡蛋黄,再把肉馅丸子塞进去,蒸熟鸡蛋后,剥去蛋壳,再用荤汤煮一煮,就是“荤蛋”。剩下的蛋黄兑上糖和油,拼命打熟,名曰“三不沾”,不沾筷子,不沾盘子,不沾牙齿。沙师傅传授的“三不沾”成了延安的名菜。
沙师傅的技术让我们佩服,就问他:“师傅,您这手艺在哪里学的?”
沙师傅说:“要说这个,可就没边没沿了。”
“没边没沿,这话怎么讲?”
他就滔滔不绝给我们讲述起来
“我啊,先讲一讲去苏联吧,那是听到他们宣传中国革命成功了,就像苏联一样,不缺吃不缺穿,人人都过上好日子。我想去看个真假究竟,就跑到苏联去了。苏联人果然不缺吃,不缺穿,但在社会平等方面,打人骂人也是天天可见。我在苏联呆了一年来的吧,学习一些俄式大餐的制作方法,又去了法国。法国跟苏联社会外观没有多大区别,也是不讲平等,打人骂人,强奸妇女,这样的坏事也是天天发生。一年以后,我又乘船去了英国,英国社会更糟,像我们中国一样,有钱有势的吃喝嫖赌,在饭馆里打人掀桌子,大街上讨饭的乞丐成群,饿死的人天天可见。在英国,我住了两年,学习西餐技术。
“后来,我找中国大使馆,大使馆的人问我:“你还想去哪个国家?”我说:“人家讲美国好嘛,我到美国去看看。”大使馆给我发了一本护照,从美国上岸一看呀,咳,跟苏联一样,也是没有饿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