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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祖炎是我社会生活的第一个启蒙者,他的话成了我一生准则。
第四章 中组部的新党员训练班
第一次看电影(1)
从西安回来,我住在凤凰山上的中组部招待所,整日无事,爬遍了四周的山岭。我想到首长临别时说:“你要想我,就给我写信,寄到十八集团军武汉办事处。”急忙求人帮助写信,一连写了三封信,未收到回信,没过多久就传来武汉失守的消息。
中组部整天人来人往,这里是来延安参加抗日工作的各色人物的第一落脚点。著名作家茅盾到延安的那天,满满一辆卡车的行李,卸下来几十只箱笼和皮箱,我在一旁看了半天,这个茅盾,真是有钱财啊!
不久,李富春的秘书冯超给我分配工作:“中组部刚刚成立‘党训班’,刘锡五同志是党训班班主任,他有什么事需要跑一跑,你都要替他跑,他要是病了,你就来找我们。另外,每天你去中灶给刘锡五同志打饭。”他把手里的纸条递给我:“你去城隍庙找刘锡五吧。”
中组部党训班设在凤凰山下的城隍庙,庙院里的泥塑神像和供桌满是尘土,窗扇也没有了。几个民工正在垒砌炉灶。刘锡五的络腮胡子又密又长,脸上横七竖八的满是皱纹。他在棉裤上擦了擦手上的泥水,接过那张纸条看了看:“小李同志,今后你要辛苦了。”此后,每天都有十几个人来城隍庙报到。我们在长凳上搭木板,铺上麦草和苇席,安排学员住下。城隍庙距离凤凰山山坡上的中组部大约一百米的路,我仍然住在中组部招待所。
党训班全称是“中共中央组织部新党员培训班”,入党前后的一些人集中在一起,重点学习党的基本知识和组织建设。音乐家冼星海、医学专家傅连暲等人曾经党训班里培训入党。
第一期培训班开学典礼时,陈云、李富春把中组部的干部几乎都带来了,大约十几名干部与学员一起参加典礼,共同会餐。
刘锡五派我带领两名学员从大街上的饭馆借来一筐碗碟筷子,大灶用猪肉、羊肉、牛肉做了八个菜,没有酒喝,白面馒头管够。国民党把美国救济总署的面粉作为八路军的给养,运输到延安。美国的面粉很特别,小米大小的雪白珠粒,中间钻一微孔,我们称之为“粒子面”。为什么美国的面粉要挤压成珠球?还要钻上个小窟窿眼儿?多费工呀!大家琢磨了半天儿,搞不明白。
党训班要放映电影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延安城。苏联影片《夏伯阳》是红军驻进延安后,放映的第一部电影。延安军民聚集在城隍庙周围,房脊上和凤凰山的山坡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银幕上纵马飞奔的苏联红军骑兵,轰鸣的火炮延安人被电影震惊得目瞪口呆。电影放映员还用话筒给观众“翻译”几句,喇叭里传来一声:“下面,他们要抱老百姓的小猪了。”观众一齐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电影散场,人群拥挤,挤得大姑娘小媳妇叫爹喊妈。
第二天清晨,院子里满地都是挤掉的大大小小的鞋子。刘锡五说:“昨夜里,土地爷显灵了,送来鞋子了。”他和我们一起,冒着寒风,拾了两大柳条筐的鞋,摆在大门口,任凭失主领取。
刘锡五对学员们说,我们延安现在还没有电影设备和技术,昨天晚上的电影是国民党的电影队来延安慰问十八集团军总部的,现在国共搞统一战线,共同抗战。
(1993年2月21日)
儿子:公布张国焘叛逃事件是这个时候的吧?
父亲:就在1938年秋天“党训班”这个时期,中央公布了张国焘分裂红军,另立中央的事实,各单位开始批判张国焘。
儿子:怎么批判呢?
父亲:有些像“文化大革命”的样子吧!大家围在一起读文件,谈感想,讨伐张国焘。
儿子:这个事情一公开,大家情绪反应怎么样?
父亲:跑了就跑了呗,把他开除出党,政治生命完蛋了张国焘跑了,中央有没有责任呢?为什么让他的老婆孩子一起去祭黄帝陵呢?一家人在一起,那他还不跑?
儿子:您听谁说的?张国焘带老婆孩子一起去的?
父亲:1991年夏天,我住兴城铁路疗养院,从沈阳来了一位党史研究员,他说的,对我刺激很大。
儿子:不是那样,张国焘投了国民党以后,写信给中共中央,讨要他的夫人和儿子,延安出于人道主义,放行了。
父亲:原来是这个样?!这个研究员跟我谈了两个晚上,追问我知道什么情况。他还问西路军失败的问题,陈昌浩、徐向前他们是怎么回到延安的?为什么没有批判陈昌浩、徐向前等人?朱德等人?他们都有责任,光归罪张国焘一人是不合理、不合原则的、不合党的政策路线。
儿子:张国焘逃跑的事,你们当时有什么反应?
父亲:大家议论纷纷,吵吵嚷嚷埋怨中央领导呗:
“张国焘去投降蒋介石,蒋介石对他说,你来晚了。”
第一次看电影(2)
“中央首长就是心肠软,张国焘分裂红军,成立第二中央,他到了延安,还让他当边区政府副主席?”
“早就应该把他软禁起来”
“应该把他关进保卫局的监狱!”
儿子:再后来呢?
父亲:我们这样愤愤不平地吵嚷了一个月吧,领导上才说话。你们不要闹闹了,张国焘跑了,他也起不了作用,他也不能把我们党怎么样。现在敌后的同志和党的组织,他也不晓得,也破坏不了。
儿子:当时刘锡五说了什么话?
父亲:首长他无所谓的样子,不像我们这些人那么气愤,好像他根本不用脑子去想这个事情。后来王德说,张国焘在红四方面军搞分裂,到延安当边区政府主席不满意;张国焘在政治上组织上,不把我们党当一回事,他设了一计,党中央没有识破,名义去祭奠黄陵,实际是逃跑当叛徒。
朱德总司令讲课遭遇阻拦
城隍庙三进三出的套院,东西两侧的偏殿陆续住满了学员。
一个清晨,我由北门外的招待所进城上班,在我的前面一位身穿棉军衣,个子不高很健壮的老战士,略微低着脑袋,走到城隍庙。庙门两名扛枪的学员忙把肩上的“阳汉造”步枪横在胸前,喝问:“你来干什么!”
1938年的延安城,各机关学校的大门不设岗哨,刘锡五说,要培养学员的组织纪律性和军事观念,安排学员轮流站岗。
来人站在哨兵的大枪前:“我来讲话嘛!”哎,这四川话很耳熟,我紧走几步,哈,果然是朱德总司令。
朱德说:“嗬!你们这里还站岗放哨,好气派呀!你俩不放我进去,我怎么讲得了课嘛!”
两位哨兵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朱德:“你来讲课,怎么没有跟人来?”朱德腰间一条黑皮带,厚厚的棉衣裤,棉裤的一个膝头破出一团棉絮,与喂马的饲养员一模一样。
我拨拉开哨兵的步枪,站到朱德的面前,举手敬军礼:“朱总司令,你来了!”又对两个哨兵说:“他是朱德总司令呀,赶快让他进去!”哨兵赶紧退到两边立正。
芦沟桥事变后,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朱老总离开延安,上了太行山抗日前线。1937年以后,来延安参加抗战的青年学生根本没见过朱德。
朱德也很惊奇:“好你个小娃娃,怎么认识我呀?”
我说:“我早就认识你了,你在草地抓鱼我还吃过你送给我们的鱼呢!”
朱德笑了:“原来你就在我们后面那一队小娃娃里面!你看,草地雪山我们一起走过来啦,我们一起再把日本鬼子打跑,好不好!”
朱德问我:“你到这里干啥子来啦?来学习?”
我答:“不是,我跟着刘锡五呢。”
朱老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对哨兵说:“你们两个‘背时锤子’,连我也不认得哟!”缓步登上庙门台阶。后来,毛主席和周恩来他们几个人常常模仿朱德的口头话儿“背时锤子”。
哨兵向我追问朱老总草地捉鱼是怎么回事。这时跑来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卫员,他们气喘吁吁地问:“总司令来你们这里了吗?”朱德在延安经常一个人四处行走,跟他的警卫员捉迷藏。
党训班两三百名学员早已盘腿坐在大殿前,朱德站到大殿前的台阶,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那种神态根本不相信,来讲课的人就是十八集团军总司令朱德!
朱德抬手向台下学员敬了军礼,开始讲话:“同志们!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