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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史秉誉骂成猪脑子,杨沪生也没觉得很气愤。
“难道不可能是巧合吗?这世间巧合的事情太多了,何况就是有关联也没什么嘛!我们农村土改一直左右摇摆,底层百姓早已不满,这跟火药桶没什么区别,只要有个引子,一点就炸,我看要解决,主要还是政策方面要向底层倾斜,不然你我总有一天要被炸上天的。”
“炸上天的应该是我才对,你是人家代言人,他们怎么可能炮轰你?”
“别那么生气嘛!”看史秉誉脸色一直不善,杨沪生站起来笑着拍拍史秉誉肩膀。“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放心,我是肯定永远跟你站在一起的。不过某些时候你也应该做些让步才是,别忘了,这世界永远是穷人最多,要是不让穷人过上好日子,他们不起来造反才怪!”
“你会跟我站一起?鬼才信你。”史秉誉自然不会相信杨沪生与自己想的一样。“穷人最多自然没错,但怎么穷的,这可很有讲究。有些是因为没有生产资源穷困潦倒,还有的人根本是因为懒惰才贫穷,那些懒人给他分配了田地,他也伺候不好庄稼,工厂收入高,让他进工厂工作,他又觉得工作太累,一点不清闲,干不了两天就想走人。这世界哪有又轻松又来钱容易的事情?对没有生产资源的,我们可以供给他们,让他们投入生产,可那些懒惰的呢?共产主义是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社会主义是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如果他们不肯干活,难道我们还养着这些懒汉不成?”
“懒汉毕竟是少数。”
“少数?错了,大错特错,并不是少数,而是很多人都是如此,甚至可以说,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偷懒,毕竟是人的天性。谁不想工作舒服,钞票多多?红眼病也是人的天性,自己不勤劳不说,看到人家因为勤劳取得众多家产,就妒忌了,就想分他一笔,这是中国人的天性。”
“怎么能这样说呢?难道你认为我们中国人不是勤劳勇敢的民族,而是如同蝗虫这样民族不成?”杨沪生脸上笑容渐渐收了起来。
“别告诉我你在农村没有看到那些游手好闲说东说西让人讨厌的家伙。这些人是真正的无产阶级,家徒四壁,家里连一粒米都没有,可他们又是让人生厌的流氓无产者。他们什么也不害怕,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的疤,我们军队中,这样人占了很大比例,幸好政治工作能将不少军队这样人教育好,可地方不同于军队土改,首先得益的就是这些人,起来斗地主最积极的是他们,地主逃到城里了,分给这些积极分子的田地物资没用上两天,他们又一一变卖用来果腹,等卖完了,坐吃山空,生活照样难以为继。”
杨沪生默然了,这样的人他自然看到不少——可以说,只要在农村,不管哪个村庄,他都能看到这种宁波话叫“桥头老三”的人。
这些人因为穷,他们的革命积极性是最高的(为了钱当叛徒。比例也是很高的),也不怕死,反正什么都没有,打胜了吃香的喝辣的,若是打了败仗,大不了十八年后重新再在这个世界走上一遭,他们又有什么事情好害怕?军队中最勇敢的就是这些人。
当然,因为他们流氓无产者的本性,破坏军纪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但事情既然有两面性,就要看到底哪一面更重要些,人无完人嘛!战争年间,一个有缺点的勇士总是比一个老好人懦夫更受到将领喜欢。这些流氓无产者在军队这么些年,一些成了坚定的无产者战士,有的成了高级将领,有这些例子,杨沪生自然不会觉得流氓无产者是如何可怕了。
不过杨沪生也明白军队是一个具有高度组织性、强调极端服从的地方,如自由散漫,下场轻者关禁闭,重者掉脑袋,这跟地方没什么可比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军队那个大熔炉管束下,可以将一个懦夫变成一个勇士,而在地方,懦夫只能是懦夫,环境使然罢了。
同样的一个人,在军队,杨沪生觉得是个人才,到了地方,恐怕史秉誉就会觉得是个罪犯了。让整个社会都变成军队?这好象太过分了。
“这个”杨沪生沉吟了半晌,不大自信地说道:“你这个说法是有问题的,真要绝大多数都是懒汉,社会还如何进步?而且不管怎样,既然是中国人,管他是地主还是懒汉,我们总要让人家活下来不是?就算大多数人是懒汉,我们也要看到这是旧有的生产关系造成的,是旧有的社会制度造成了这样畸形社会。我们不能怨天尤人,只有想方设法改变才对。”
见史秉誉要插嘴,杨沪生摆了摆手,继续道:“关于这些人,强迫他们劳动显然是不行的,你越强迫,人家越有抵触情绪,就是在监督下干活,他给你偷工减料,虚耗时间,到时候低效率也是必然的,我看还是采用开展思想工作比较好。”
史秉誉正想讥讽杨沪生“政治工作万能论”,杨沪生已经掰着手指头,自顾自讲起如何改造那些懒汉了。
按照杨沪生的说法,人,都是有自尊的。懒汉和新生政权并没有敌我矛盾,而且依照这些人的性格,他们逆反心理很重,你要是批评、规劝,人家不当耳旁风才有鬼。要是强制劳动,这又是将政府和他们之间的矛盾扩大化,属于得不偿失。
对待这些人,只能采用跟他们算帐:算算他们一年要吃多少粮食,那些粮食都来自什么地方,算算他们一年穿的衣服有几件,一年中忍饥挨饿的日子有多少天,冬天到了少衣服穿挨冻的天数又有多少?
要算算大娘纺线能补贴他多少,现在机械化大生产了,这些补贴是否还能有以前那么多(当然不能将矛头对准机械化大生产,让那些懒汉对工业化抱有敌视心理。要告诉他们只有工业发达了,大家才有更多钱过上更好的日子,碗里才能天天都有肉。这种天天吃肉的日子对现在百姓而言,就如同苏联人所言共产主义社会就是土豆加牛肉,或者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一样显得很是虚无缥缈。)?再算算体弱的大叔上山打猎,下海摸鱼能救济他多少?
这样介绍当然不能将一个懒汉变成一个勤快之人,但这样可以触动一个人的灵魂,让他对帮助他改变不至于那么抵触。
在帮懒汉分析日子是如何过后,应该再跟他讨论一下,他能干哪些农活,如果农活不成,他又有哪些活可以做。孤家寡人的,还要讨论娶媳妇过日子,讨个老婆需要多少钱,又如何赚这些钱。食、色,性也。懒汉又不是太监,总不能让这些光棍成为社会隐患吧?
成了家的,要跟他讨论生孩子开支,有孩子的要跟他说再穷不能让孩子也跟着受罪,自己穷,总不能让下一代也跟着受穷。而要改变穷的面貌,只能参加劳动。
当然,在一个自给自足经济走向崩溃,社会正在向大工业转化的中国,单家独户是很难再过“你耕田来我织布”这种理想模式过上幸福日子了。不光是懒人,对普通想正常过日子的农村百姓而言,水源、农具、技术、资金、种子、肥料、运输、市场这些都是横在他们面前的难关。以前地主拥有这些资源,现在地主都逃进城里,这些资源分下去后,又不可能让大家都全部拥有,靠自己的力量想生活好,这基本不现实。
要想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只能走合作化道路——将大家组织起来,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为了生活各尽所能。毛泽东主席提倡的人民公社并不是脑门子一热就拍板的,在文化极度落后,交通十分闭塞,又因为战乱,水利设施完全破坏情况下,将彻底无序而低效的农村,靠人民公社这种形式让他形成一种简单有序的生产秩序。通过分工、调配,农忙时种田,农闲时建设渠道、购置农具,这样才能让大家都吃上饭。
当然,亩产万斤粮这种笑话,杨沪生是肯定不会相信的。而且杨沪生认为就是搞合作化,也应该按照多劳多得来分配。
史秉誉对人民公社没有杨沪生那么多好感,对史秉誉而言,人民公社真要是万能的,也不会有后来的包产到户了。不过越听史秉誉越觉得杨沪生并没有信口开河,他在城市待的时间是很多,但农村也经常去,很明白现在农村现状,那可真是一穷二白。要是不组织起来,并且政府给予扶持,农村不管进行了土改,还是不进行土改,最后都要走上破产这条道路。
听杨沪生介绍合作化好处,史秉誉也砰然心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农民还在享受包产到户前,人民公社在农田水利建设上打下的基础,这事情史秉誉是无法否认的。水库、机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