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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那么多废话?但说无妨。”
“大人,小人想,凡是我们的兵勇,一概叫他们剔去眉毛,小人想眉毛乃无用之物,剔之不疼不痒,只要没了眉毛,不论那些士兵跑到哪里,都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倘若临阵脱逃,到时就可抓获逃兵就地正法,断乎不会冤枉他们。”
程都司一听,转头对旁边偷笑的笔帖式一本正经道:“刘师爷,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汉朝有两股强盗,一个是绿林贼,还有一个叫什么的?”
笔帖式听了半天,晓得这个吴监生是纸上谈兵的家伙,并不懂得兵法,自己这上司是个大老粗,平常就看不起文人,这次更是要寻吴监生开心了。大人有吩咐,做属下的如何不凑趣?
笔帖式道:“回大人,王莽篡汉后,各地盗贼四起,势大的,一支叫绿林贼,一支叫赤眉贼。”
“对了,正是赤眉贼。”程都司给笔帖式一提醒,想了起来,转头对吴监生道:“从前汉朝有赤眉贼,照你所说,如今本朝倒要有无眉军了,还有什么稀罕的,都说出来吧。”
程都司如此态度,吴监生只得继续道:“这第三点是为了打胜仗,每逢出兵接仗之时,最好将我们所有兵一起画了大花脸,等画好了这才出兵。”
程都司刚端起茶碗欲喝茶,刚进嘴,听了吴监生的话,茶水从嘴里猛地喷了出来,喷了站在下面吴监生一身。
程都司急速咳嗽起来,摇了两下头。“这又奇了,当兵的都画成大花脸,难不成是去唱戏?”
吴监生给程都司将滚烫的茶水喷在身上,正极为尴尬,听都司这么说,脸更红了,只得道:“将兵勇脸上画上油彩,花花绿绿的,那些叛匪远远看了还以为是天兵天将来了,心里一怕,自然落荒而走,我们就能打胜仗了。”
程都司心里大骂饭桶,早听说那些叛匪不信鬼,不拜神。他们连洋鬼子都不害怕,你脸上抹一些油彩叛匪就怕了不成?真要这样,大清大半江山又何以落在人家手里?
程都司以前看不起儒生,那是因为自己不识几个大字,心里自卑,只好强作蔑视,可今天一看,原来儒生就是如此水平,这可真的瞧不起了。成语有云:闭门造车,别看这个吴监生读过几年圣人书籍,可他只知道死读书,派用场那是不用指望的。
程都司听他鬼扯了半天,虚火上升,早将洋教习将他折腾的骨酥筋软忘之脑后了。
程都司不知道,他的上司王统带只不过听了两条,就将这个吴监生打发了出来。
“第四条呢?”
吴监生见程都司还有心听自己说第四条,虽然前面这个程都司话里加枪加棒,骨头不少,可有心听完,总算是自己一腔心血没有白费。
“前面说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惟有这第四条最为重要。”
“说说看。”
“这第四条,是让兵勇放下洋枪洋炮,大家重新拿起刀枪弓弩。”吴监生见程都司脸上阴晴不定,解释道:“大人您想,这洋枪洋炮都是洋鬼子的玩意,洋人火炮虽利,却不适合我们,骑射才是我们之根本,我朝萨尔浒之战,以少胜多,大败装备枪炮之明军,这可全靠了弓箭之功劳,今日若军门将那些洋枪洋炮舍弃不用,而令兵勇改习弓箭,定能重现我大清之辉煌!”
吴监生越说越兴奋,全没注意到程都司早已变了脸色。
“呸!这种屁话也说的出口!刘师爷你听听,这话传出去还不是笑谈?”程都司肝火上升,不由拍桌子站了起来。“我道是什么条陈,原来是这种迂腐不通的狗屁东西,叛匪枪炮精良,隔着山头就能要人性命,你这监生到好,让我们舍弃枪炮,给叛匪当靶子不成?!真正居心叵测!”
程都司破口一骂,吴监生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说的那些话,到了他耳朵里都成了“屁话”,心里叫苦不迭,不由浑身大汗淋漓,站在下面抖成一团。
“老爷我公务如此繁忙,你这瘟生却喋喋不休说这些没用场的废话。像你这种蠢货,原本是该拿着弓箭去找叛匪比划两下的,看看人家枪炮齐鸣,再思量如何作你那些狗屁条陈罢!”
程都司原本就是个武人,不懂得如何给人家留个面子,这些日子又让洋教习搞的心情恶劣不堪,给这吴监生一插科打诨,心情更是不好,屎盆子尿罐子全朝吴监生倒了过去。
吴监生站在那里,都司大人毫无来由发这么大火,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狼狈中,站在都司旁边的笔帖式连忙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快快离开。
吴监生恍惚中如身在云里雾里,进来之前他给笔帖式二两银子,不晓得这个笔帖式现在为何不帮自己说话,反而拿眼色让自己走?
程都司越骂越是来气,笔帖式在旁边看看不好,要是认都司发作下去,指不定什么离谱的话也会说出来。这吴监生虽然官并不入流,可他毕竟是读书人,朝廷对有了身份的读书人还是很尊重的,若是程都司挥起自己老拳砸将下来,这风一吹就倒的监生,挨着一拳,难保不会归西。到时候都司大人没个好,自己这站在旁边的笔帖式也脱不了干系。
想到此,笔帖式连忙走到吴监生旁边,也不等程都司端茶碗,连声督促他快点告辞。
人离开了营帐,程都司的骂声还从里面传了出来。
“刘大人,这程军门好没道理!我不过将自己思量正理告之于他,用不用在他,犯得着生这么大气,嘲骂于我?”吴监生让刘师爷拉出营帐,听着里面程都司还在骂,冲着刘师爷忿忿不平抱怨起来。“拿人不当人!人家虽然没有品级,到底也是个参加了科举的监生,走的是正途,指不定哪天当知府、道台了。他不过是四品武官,有什么道理嘲弄人家?”
刘师爷见这吴监生呆头呆脑,为人迂腐不堪,不由摇头叹息。如不是二两银子落了袋,寻思来钱不易,也没将到手钱财拱手送出之理,他才不为这个呆头鹅解释。
刘师爷见吴监生唠叨半天,听了不成话,不由埋怨道:“你这条陈原本是不该上的,说什么舍弃枪炮,重操弓箭这根本是屁话!难道你不知几年前英法联军是如何打到京师的么?现今江南叛匪也靠了枪炮才有如此之声势,你让大伙放下这些枪炮,大人若是不生气,那才是奇闻!”
吴监生嘴硬得很,刘师爷如此相劝,他根本听不进去。““满洲夙重骑射,不可专习鸟枪而废弓矢”。这是祖制,非人家自己杜撰出来,舍弃弓矢,专习鸟枪,这是数典忘宗!”
刘师爷一听祖制,不由嗤之以鼻。“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端出祖制,合着等叛匪打到东光了,你还用祖制来阻止人家不成?快走罢,再不走,到时候大人出来你我都没个好!”
吴监生恨恨一跺脚,连声叹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忘记祖宗就是灭了叛匪又有何用?老朽虽然不才,却也要上京城上书去!人家不信,满朝大员都让洋人迷了心窍!”
将恨恨不平的吴监生送出军营,刘师爷回到都司营帐,却见四个连的队官齐聚在营帐里,正听都司大人在那里嘲骂书生没一个好。
程都司见刘师爷进来,问道:“怎么,那个乌龟监生走了么?”
“回大人,已是走了。”
“奶奶的,我就寻思统带没事送这么个乌龟过来做甚!原来统带拉不下脸子,不好意思赶人家走,将这么个瘟生送到我这来了!”
下面自然有人替程都司说话。“大人用不着生气,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程都司冷哼一声:“你们没听到,那个乌龟监生说什么要将你我眉毛剔去,让我等当劳什子无眉兵,说是这样才能容易辨认,倘若逃跑也好方便捉拿,就地正法。”
一连的队官胡守备不屑地哧了一声:“标下明白,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难道我们身上穿的不是号衣,而是马褂不成?就凭这身号衣,你走到哪里都是兵,还用得着剔眉毛?”
程都司一拍大腿。“正是!不光如此,这个监生还说要让兵勇饿了肚子到叛匪营帐去抢吃的,说是他家猫若是喂饱了就不抓耗子,娘的,我们下面那些兵勇是人还是猫啊?”
“标下明白,感情这狗屁监生吃饱了撑的,没事也要找点事做做。”
“奶奶的,我还没说完,你胡大明白插什么话?”程都司说话让胡守备给打断,很是不快,瞪了眼胡守备。
“是是是大人您继续说,标下明白了。”胡守备略显尴尬,朝后退了一小步。
这个胡守备大名胡柏辰,咸丰六年加入绿营后,胡柏辰因为懂得巴结上司,也没打什么仗,就那么顺风顺水从不入流的小兵,从把总、千总升到了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