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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点,可能也是新到的法军要借机耀武示威。上海本有英法两国租界。小刀会乱起,所有的风光都被英国人抢尽了。法国多少也得来一下,这也是帝国主义少不了的心态吧!
五年之后,那个「东方凡尔赛宫」的圆明园之焚毁,也是英法「联军」共同放火的嘛!
*原载于台北《传记文学》第六十三卷第五期
【叁】甲午战争与戊戌变法
一、「甲午战争」百年祭
爆发于一八九四年(清光绪二十年 ?甲午)阳历七月的「甲午战争」,距今已整整一百年了。这个一百年(一八九四~一九九四)实在是人类文明史上最惨痛的一百年。其间我们这个自称为「人类」的「群居动物」竟然以他的所谓「聪明才智」所发明出来的杀人武器,打了前所未有的两次「世界大战」!——在此以前,人类的战争全是「区域战争」,没有把全体人类都卷入战火也。
在这两次世界大战的前后,惨痛中的最惨痛者,可能就是我们这苦命的中华民族了。我们在两次世界大战中所受的苦难之外,还要加上三次武装流血大革命——辛亥革命(一九一一)、北伐(一九二六~一九二八)和共产党席卷大陆的农民革命(一九四九),以及数不尽的内战和外战。根据国共两党的史家,和许多官私文件的统计,为内战和外战,百年之中我们总共打了数逾千次大仗小仗。
在上述的千百次战役之中,最令人迷惑不解,也最令人感叹的莫过于本文所要阐述的「甲午战争」和我们老前辈华裔都亲眼目睹的,二次大战后的国共决战了。这两大战役皆最具关键性。它们的胜败都改写了历史。在这两大战役之中,也都是该败者战胜,而该胜者战败。胜败本兵家常事。但是该胜者战败之时,竟败得那样惨,败得「一败涂地」,败得「全军尽墨」,那就匪夷所思了。
更奇怪的还是这两次战争,虽然一个是外战,一个是内战,但是它们胜败的方式,却有高度的雷同。大致说来,败的一方难免都大而无当,颟顸松散,贪污腐化,派系倾轧,幸灾乐祸。结果天倒大家灭,悔之已晚。
而胜的一方则短小精悍,纪律严明,上下一心,如臂使指。处心积虑、不眠不休,非把对方吃掉,决不罢手。终于战胜强敌,一步登天。可是以后也就志得意满,趾高气扬,一发难收。最后饮鸩止渴,也没落个好下场!
就说我们所亲眼自见的国共之战吧!二次大战后的南京国府是中华五千年历史上最富裕的一个中央政府。库存黄金白银美钞的价值,史所未有也。加以美式配备的四百万大军;飞机千架,舰艇如云。原是联合国中,不折不扣的四强之一。为什么为时不过三年竟被一批土共的「鸟枪、铁锤、土炮」(抗战歌词),打得落花流水?!等到华北失守时,长江以南半壁河山仍完整无缺。美国的魏德迈将军说,国民党如还剩下几把 「扫帚柄」(broomsticks),也可把长江堵住,不让共军渡过。为什么后来汤恩伯将军的四十万大军,连几把扫帚柄也不如,岂不怪哉呢?!
撇开我们亲眼看到的「怪哉」不谈了,再回溯上去一百年。且看那个「甲午战争」,那也是个怪哉的怪哉呢?!
世界第八位海军
在甲午战前,我们的大清帝国也有一支相当可观的海军呢!它拥有装甲十四吋,配备有十二吋巨炮的七千吨主力舰二艘,和各式巡洋舰,、鱼雷艇数十条。每次操演起来,摆出「船阵」,也是樯橹如云,旌旗蔽空,气势非凡呢!如把这些船舰,摆在今日的台湾海峡,也还是一支可观的钢铁长城呢!何况当年。
这支舰队甲午战前亦曾由清政府派往高丽、日本、南洋新加坡一带巡弋示威。堂堂之阵、阵阵之旗,连欧美海军大国的观察家亦均拭目而视呢!据当时世界军事年鉴的统计,大清帝国这支海上武装,居世界海军的第八位。排名仅次于英美俄德法西意七大列强。此时日本亦雇有大批欧美专才,订购船舰,锐意发展海军。然在甲午前夕,日本海军全部吨位炮位及海战潜力,实远落我后;在世界排名仅为第十六位。按资料分析,清日对阵,日海军断非我之敌手也。
【附注】 其实所谓世界列强海军排位问题,只是当年海军年刊等一类书刊编辑,根据各国吨位与武器装备,所作的比较之辞,并无绝对标准。甲午战前,我海军实力通常被估计,约在第六与第八位之间。日海军则在第十一与第十六位之间。
谁知海战于七月二十五日爆发后,不出数周,我舰艇竟一败涂地,全军尽墨。堂堂主力舰,最后为敌方所掳,竟被拖回三岛,充当海边码头上的商用「趸船」,亦辱华之甚矣。回忆一九四八年夏,笔者赴美留学,路过日本时,随团参观日本之战史馆。曾见有大幅油画,渲染其黄海一役,歼灭我方舰队之战绩。睹之触目惊心。返船之后,同学百余人相约联名上书南京国民政府,请责令日本拆除此画!那时我们是战胜国嘛!——今日思之,心有余酸也。
以上所述只是海军。至于陆军之一败涂地,更不忍多说。斯时清朝的陆军,尤其是湘淮两军,刚刚打完惨烈无比的对内战争:剿平「粤逆」,消灭「捻匪」,镇压西北「回乱」,在国内真是威无复加,不可一世。在甲午前夕,大清境内的百万貔貅,都是久战之师,气势夺人。
这时日本陆军新建,可用之兵不过十余万人——「明治维新」时,天皇原无一兵一卒。谁知牙山一声炮响,我军竟瓦解土崩,不可收拾,而敌军则追奔逐北,斩将搴旗。不数月不但占尽边塞,势且逼近京师。清方朝野震动,不获已而腼腆求和。真丢人之极!
在下愧为人师。授课时每至牙山败北,东海丧师;或锦州之失,徐蚌之溃时,在作业里,在试卷上总要问问学生:中日之战与国共之争如上述者,其胜败之结局若此,原因何在呢?!这一标准问题,在课堂上问了数十年,迄无明确答案。惭愧的是,不只学生不知,作老师的自己,翻烂中西史籍,讲义十易其稿,至今仍在云雾中也。愚者千虑,不能说一无所得。只是敝帚自珍,终嫌简陋,不敢张扬耳。
此次因事访台,滞留逾月,适值「甲午战争」一百周年。刘绍唐兄因嘱撰文纪念。复承台湾师大历史研究所主任王仲孚教授,以师大近月所举行的「甲午战争一百周年纪念学术研讨会」之论文全集见赠。逆旅闲居。因将此七百零四页约六十万言之巨著,逐字拜览一过。此集为甲午文献之最新资料,有缘即时捧读,获益良多。因思随群贤之末,就笔者历年教学心得,对甲午战争,从不同角度狗尾续貂,作一综合分析,以就教于群贤。
也曾试撰「中国海军史」
回忆童稚之年,因出生于淮军遗族之家庭,学未启蒙,而耳濡目染,即多为淮勇水陆两师之故事与遗物;且时闻白头老兵操韩语闽语为笑乐者。及长受业于郭量宇(廷以)师,并受当时突发的珍珠港事变之启迪,兼以孩提时即大有兴趣之海战故事的鼓舞,初生之犊,不自揣浅薄,曾试撰《近代中国海军史》,并拟分章发表之于当时后方的《海军整建月刊》(一九四二年某期起。近阅王仲孚先生所赠之《甲午战争中文论著索引》页五〇,编号一〇〇七,唐德纲(笔者原名刚纲两用)〈中国海军的结胎年代〉载海校校刊,一九四八年九月。实系拙作第一章之重刊也)。其时曾为某一小节之探讨,与当时亦在煮字疗饥之著名戏剧家田汉先生发生抵触。
田汉先生战时寄居贵阳,研究海军史,参考资料甚少,不若我有「国立中央大学」之图书馆为后盾也(中大图书馆是当时后方最好的图书馆)。结果该刊编者是我而非田汉,使我这一后辈心中不怿者久之。因为我当时十分敬重田汉,对他更万般同情。作为后辈,我绝无心顶撞之也。记得当时田汉曾有诗自伤曰:
爷有新诗不救贫,
贵阳珠米桂为薪;
杀人无力求人嫩,
千古伤心文化人。
田汉是诗人才子,散文和剧曲作家,也相当有学问(文革时与老舍同一命运,被斗而死)。其时蜗居贵阳,生计艰难,而我目睹重庆街头贪官污吏,征逐酒肉;对田汉之潦倒,敬重与同情之心,不免油然而生。无心顶撞了这位前辈,心中不怿,实出自至诚也。
我那部可笑的《中国海军史》,虽然已积稿甚丰,手钞史料更是满箱满箧。甚至战后还乡,犹试图去丁府(丁汝昌)、吴府(吴长庆)探寻其早年文献。吴府为至戚;丁府则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