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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巴轻扬,倔强的望着他。
亦璃粲然一笑,指端游走在她优美的颈项。不过一夜,昨日欢愉的痕迹尚存。“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居然迫他下手?他靠得近些,将面色苍白的女人搂入怀中,轻拍她的背,就像哄着闹脾气的孩子。“慢慢把身子调养好,我要你好好活着。”
“活着让你慢慢折磨,对么?”
他干涩的笑着:“果然夫妻同心,知我者洛妍也!”唇滑过她的耳垂,“我给你备了份好礼,有兴致,就慢慢玩!”
泪水不争气的流出来,她好想回复先前的淡然,冷漠的应对。
“洛儿,我真的很好奇。为了什么?”
“或许与你同心的不是我,是二皇兄。不过,他选的日子是下个月。”
“你是知道的么?是骊母妃给你捎的话?”
“也不知道此刻二皇兄得了消息没?他这几日愁闷,姬鲲鹏与他结盟,如今却早早咽气了。正烦恼时,你却为他送去好消息。”
“早知如此,我何苦让韩赞去换那锦缎。你体恤二皇兄的一片深情,竟抢着先出手了。”
“你猜二皇兄在做什么?可是在自斟自酌?”
泪顺着面颊滚落,滴在他背脊,亦璃微微一怔,可话语依旧刺人:“二皇兄至今没有儿子,洛儿为他心疼么?”
洛妍终于被激怒,狠言道:“是!”
亦璃将洛妍身子推开,握着她双臂,强迫她看着他。两双密布血丝的眼仇视着对方,他威胁道:“你说什么?”
“是!我是心疼!在东赤,亦琛命悬一线时,我曾应允他,为他生个儿子!”泪水不由她控制,就像语言不受控制一样,只求刻薄、狠毒,方能阻止他说出更难听的话。
他冷哼一声:“不要信口雌黄!”
“我以沈儒信在天之灵起誓!”
“妄想!你趁早打消这样的念头,也劝轩亦琛死心!”他瑟缩的手离开她的颈项,生硬的擦掉她脸上的泪。
“蜜白是疑心孩子不是你的,所以布了乞巧香?是啊,就算生下来,也分辨不出的,你们兄弟俩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她愈发张狂,失去理智。“原本叫着父王,哪一天水落石出,父王变作叔王,蜜白岂能冒那样的险?”
亦璃直被气得不停喘气,瞪视良久,忽然将她用被子裹住,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出去,去到簇簇玉簪花前。放她站在一旁,自己跪到地上,十指充作花锄,奋力挖刨。
他小心的将金盘捧出,在她面前打开。
四个月的胎儿已然成形,手足俨然,可这生命嘎然而止。
“你说啊!接着说!他是谁的?你说啊!你当着他说明白,他的父亲是谁?”
洛妍哽噎得说不出半个字,后退几步,却贪婪的想多看几眼。她曾经设想要教他琴棋书画,教他享受生活的真谛,教他懂得如何去爱,如何承受爱。
“说,他该称呼我父王还是叔王。他即便去了,也是有魂灵的。”亦璃仰望着天,吞咽着泪水,“一时片刻,还走不远,他的魂魄还没散呢!碧落、黄泉,你总该让他不做糊涂鬼吧?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若问起,他该如何作答?是轩家的孩子,可闹不清呢,究竟谁是父亲,他哪里知晓?”
这样的结局似乎都很满意。
她,违心的话再难出口,无声的落泪。
他,将金盘重新盖上,牢牢抱在怀中。“你起誓,你得好好活着,否则,否则他便无法转世为人!”
“你起誓!”
她顺着他意思,照着说一次。
“记得你说的话!”
“自然记得!”
这样的痛,他再不要重来一次,再不许任何人将如此的痛楚施加于他。即便是他深爱的女人,也不可以。
这样的痛,她再不想重来一次,唯有真心爱的人才能真正伤到你。再不要,亲眼承认那血肉模糊的一团是自己期待的孩子。
再不忍不舍,他还是得把金盘埋回土中,让黑暗吞噬轩亦璃的美梦。一抔黄土——
来年,玉簪还会开花,年复一年,可她的孩子,再也回不来。埋在玉簪下,当真是天意。
抖落锦被,血顺着腿往下流,望着秋水微寒的湖水,她渴望那种寒意。
亦璃掩埋了金盘,回身却见洛妍正往湖中步去,水已没膝。他只愣了一瞬,飞奔过去,将她拖回岸上,紧紧的、紧紧的搂住:“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算违背誓言,不是去死!”
“你就那么恨我?”他记得太医那些医嘱,流产妇人调养的医嘱,禁忌的事项很多,也包括不可冷寒入体。
“亦璃,很多事是天意,是命!你信我,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孩子!你信我!”难道命运安排他们相遇,只是为了折磨对方。因果,很多事冥冥中注定。
如果,太多的偶然,如果,其中的偶然缺失一环,也不会有今日的苦果。
如果亦璃没有爱上她,他们不会住到澹娴斋,就没有那些丝线。
如果她不曾爱上亦璃,就不会去碰那些丝线。
她记得亦璃说过,唯有皇帝宠幸过的嫔妃,才有资格拥有他母妃手绣的香囊——怪不得,大骊宫再无别的子嗣。
亦璃审视着她的痛苦,急于索求解答:“洛儿,你要我信什么?乞巧香与你无关?或者,你是被人所逼?是么?你告诉我!”盯着她的眼,他懊悔为何要凭着太医几句话怀疑她,她的痛苦不逊于他。“洛儿,你知道什么?你说出来!”
说出来,说什么?她回过头去瞧花簇旁小小的坟冢,玉簪,玉簪可会料到有朝一日,那些丝线会杀死蜜白的孩子。
“洛儿!”
难道告诉他,错不在你我,错在你的母妃,在你那早已故去的母妃。
他还在追问,她却无言以对,只将脸埋在他怀中,肆意渲泄心中的悲苦。大骊宫没有一处干净的地界,没有一个干净的人。他们的孩子,好在被污秽前干干净净的去了。
“亦璃,别问了,好么?我好累!”她连哭的力气都没了,什么都不愿想,就在他怀里,什么都不想,只好好的睡一觉。
“洛儿,你有事瞒着我?你说出来,就算是父皇指使人下毒,我也会替你,替我们的孩子讨回公道!”
“亦璃,我好累,我什么都不知道。让我睡一会儿,好么?”
任他追问,她再不多说一字。
轩辕殿来人宣召,亦璃才走开,洛妍就醒觉。她睡得不安稳,又不停的于梦中落泪。
“我去去就回,安心睡会儿。至多半个时辰就回来!”他确信洛妍隐瞒着什么,可他更确信她不会轻易开口。
错失
作者有话要说:姬鲲鹏和姬泠然的身份互换,以后行文称呼。
现今太子姬鲲鹏(调教洛儿那个,呵呵,调教不带邪恶的哦。)
东赤质子姬泠然(洛儿穿越要寻找的那个)
《易》需——九三:需于泥,致寇至。
轻舟泛水,亦璃仍远眺澹娴斋,水路蜿蜒,早已瞧不见。
回味一切,快乐稍纵即逝,而眼下情形让他心境愈发灰凉。他隐隐有不详的预感,等待他与洛妍的,或许是难见尽头的磨折。他不敢闭眼,哪怕眨眼的霎那,黑暗中血腥的一幕若闪电般在眼前晃过。
天际的云朵团团,绵绵软软好似孩童的小手,他一时错愕,魂魄?鬼神之说,他素来不信,若畏惧那些,男人还做什么大事。“常喜,人死后,魂魄几日才散。”
常喜躬身而立,琢磨合适的措辞。皇宫里不是跟着一个主子就能性命稳妥的,他在慎远帝跟前多年,也能猜到些圣意,眼前的主子是千万开罪不得的。“回殿下的话,奴才跟在万岁爷身边耳濡目染,可奴才脑子笨,记住的不多。按说亡魂在六道流转,寻求生缘,以七天为一期,若七天完了,仍没寻到生缘,则继续七天,到七个七天为止,必生一处。”
七七四十九日,曾几何时,泠然诵读的佛经里似乎说过。至多四十九日后,孩子便该投生他处,无可寻觅。该盼他早夭了,重新结缘做他与洛妍的孩子?牵扯一阵心悸,还是盼他再莫受苦,寻个平常人家,田舍茅屋,安生过一辈子。
常喜从轩辕殿出来时,听见慎远帝说,“不曾落地,可叹要重历六道劫难,才可转世为人了。”这些话,他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对豫章王说。不过,这趟差事原是调虎离山,就怕日后豫章王将仇怨记在他身上。他寻思一会儿,压低嗓子道:“陛下宣了淑妃娘娘,陛下一剑割下三尺绫子。”
淑妃林氏,自从林彤霏死后一病不起,这许多年,无非是大骊宫的摆设。三尺绫子——亦璃顿觉诧异:“玄色绫子?”轩辕殿内最多的便是玄色纱幔,阴沉沉的色彩。
他缺失的记忆在顷刻间清晰起来。
他掀开母妃的帐帘,突兀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