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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云殇-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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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她可是在三弟的怀中温存?这个念头顿时化作无数羽箭,直射他心底。辗转反侧,宿醉却难以成眠。

忽觉着一个东西从怀里滚落,他闭着眼循声摸索,握在掌中如美人手般柔滑的薄胎玉瓷瓶。拇指划过瓶身的线条,却不及那张脸的细润,他猛然使出浑身的力道掷出瓶子,一阵滚落,却不闻脆裂的残破支离,只隐约听见胸腔深处,心的破碎,他的坚强几近支离破碎。

厚实的羊毛地毯接纳了瓷瓶,也任由瓶盖脱落,褐色的烫伤药汁在浅白的地毯上染出斑驳的痕迹,一如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俊朗面孔。

“王爷!”是他的近侍辜柏。

“何事?”

“大皇子昨夜与左相鲁浩然密会于北苑,另有新迁吏部的张尚书、兵部李侍郎。”

亦琛立时清醒,一把抹去脸上泪痕,清了嗓子问道:“可探明白了?所谈何事?”

“属下无能,大皇子戒备森严,无人能靠近半步。属下的人只能在远处监视。”

“着人跟紧些。三皇子那里也不可疏忽大意。”亦琛满面疑云,大哥这个时候有什么急不可耐的事要结交左相?

右相沈儒信鳏居多年,不曾续弦,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情深之名早已远播。没有女主人,府里大小事都是由管家沈福打理,却也井井有条。

沈家不好奢靡,门庭若一般读书人家,哪里有当朝宰相的阔气。

推开轩窗,拿个掸子扫去轻薄的尘埃,不过三日,她又回到香闺。读过的书都还原封不动的砌在竹架上。洛妍用食指随意在书棱上一划,取出那本《三国地志》,是她来这个世界后读的第一本书,那一年,五岁的躯体迎来二十五岁的灵魂。前世的记忆清晰的追随至这幼小的躯体中,还有前世那强烈如火山的情感,一个二十五岁女子的情感。

重新翻开书,十一年前,重新了解一个闻所未闻的时空的恐慌还在心底。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早该死于那场车祸,那是两世为人的恶梦。

南炎国明显依托于华夏文化,除了地名有相似,长江、黄河,洞庭、鄱阳,三山五岳,孔孟之道、三教并行。

其他,三分天下,塞外是北漠国,统治者是匈奴人呼延氏;燕山以北是东赤国,皇帝姓姬;南炎国皇帝姓轩,有点轩辕氏的味道,拥有的是长城以南的肥沃疆土,都城上京城位于风光旖旎的江南,登上城外的紫金山,于万里无云时,能顺着直行的长江远眺入海。

既来之,则安之,实在是无奈的自我安慰。或许安稳顶着沈洛妍的身份无疾终老都是一种奢侈。

沈儒信向瑑儿细细询问了王府的一切,又叮咛几句,最后才道:“没有慧慧,即便你谨小慎微,那顿板子该是落到你身上才对。”

“我也没怎么!”她不得不服。

“出了这个门,就不再是安身立命之所在,你要步步留意,护好自己!”

“知道了!”她心里有几许温暖。

“当然,也得看顾好洛儿,她毕竟不曾习武。”

“知道!”这次却答得生涩,虽然保护洛妍,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甚至已融入整个灵魂。

“洛儿还在绣楼?”

瑑儿心知掩饰不了:“她去未央湖了。”

沈儒信怒火一下子爆发出来:“她怎么还不死心?上次落水也是为着——”他顿一顿,“大事为重!你怎么不劝着她?”

“您劝得住么?”瑑儿很冷淡的回答。若非为了掩护洛妍出门,她何尝不想为着那一丝希望前去探个究竟。

沈儒信紧握着拳,忧虑叹道:“行将朽木之人还能看顾你们几天?”

瑑儿再不敢多言半句,乖巧的端起热茶送上,沈儒信叹口气:“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瑑儿,洛儿好些事得依靠你在一旁襄助,你的那些小性儿多收敛。一入侯门深似海,溺死之人不计其数,添了你们,绝不会起任何波澜。”

瑑儿嘴里应承着,却满心的不服气,师傅说她天生就是习武的奇才,师兄都说她行走江湖已无大碍。一个王府算什么?哪一天,大骊宫里也要去飞檐走壁玩一遭。

备注:羿彀的含义有多重,不同人不同的理解,后文会阐述。

范宗沛《从前》

闻笛

《易》困——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

三年,重展画卷,依旧只能绘眼前所能见的山与水,于那伊人倩影,却难落一笔,伫立在案前良久,直到那狼毫上润满的墨汁渐渐凝固。三年不曾踏足离岛,那个隔着未央湖水共赏笛音的白衣少女该是已嫁作他人妇了吧!

一病三年,或许还要无止境的这样病下去。轩亦璃想起对外间称病的压抑,这毒,何日能解?

“王爷,辜神医到了湖岸!”

按规矩,除却皇族与伺候的阉人、侍卫,外人是不许进入这山林掩映间不为人所知的禁地的。“安排住下,温壶好酒款待。请他稍候片刻,礼节上别怠慢了!”

亦璃取出白绫笛袋,那瓯绣的火狐依旧栩栩如生,一双内敛的不带感情的兽目时刻提醒着他既往的一切。三年不曾吹奏,白皙的手与羊脂玉笛的色泽相得益彰,薄薄的唇才触及玉的冰凉,就有急切的声音:“王爷,不可!”韩赞已追随他多年,比他自己更在意亦璃性命。

他仅一眼便惩戒了多嘴的人,但终究是体谅下属的护主之心:“罢了!下山吧!”出了门,他还是忍不住回望那突兀的山石,那里,有他无数次踏足的脚印。他第一次看见她,第一次用一曲《溱洧》表达情窦初开的男子的爱慕之情。他也是费尽心思选了这个曲子,源于《诗经》的笛曲,含蓄妥帖的表达他的思慕,又不至于貌似登徒子唐突佳人。可是,她逃也似的驱船离去,再来时,隔着离岛更远,只是默默的在日落时分听他吹奏。

教坊女子唱奏的《关雎》只是他佐酒的靡靡之音,二哥告诉他,你若要赢得女子的芳心,自然要懂得女子的心思。如此,他才频频出没烟花柳巷。只是,当他鼓足勇气想要追上她远去的轻舟,诸多的不可预料无情的等待着他。

眉毛似乎是无用的物件,可若是个大男人只有双大眼,却无眉毛则是件极为诡异的事,这辜九生便是如此。他背对着轩亦璃,远眺着春水初孕的未央湖,只听见亦璃稳若磐石的脚步声和均匀自如的呼吸声,就嚷道:“老朽恭喜王爷!王爷身上的毒已尽散去!”

这期盼已久的喜讯却难激起亦璃的兴致,三年,一个人的心性已磨砺成另一番索然。“辜兄,十八年的女儿红,请吧!”虽然不知这老小儿的岁数,他一直这样带着几分随意的称呼他。

嗜酒如命的人未挪步子,只摇头叹道:“奇哉!我只道是已失传了!太过、太过——”竟无法言表。

亦璃走到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太过如何?”

“老朽答应不多言,她才应允若有缘再相见便据实以告!可观她的气质,怕非一般小民,想是难有机会一问究竟了!”他明知道是那女子的托辞,却无法在那不带任何神色的凝视中拒绝。

轩亦璃浅浅笑着,那样的笑容使他的俊秀更入骨髓,那笑容如静夜里昙花舒缓的展开柔美的花瓣:“辜兄,亦璃自当了辜兄的心愿,也请辜兄了亦璃的猎奇心!”

“哦?王爷有法子找到她?不,王爷,谁也留不住她!”他是个早无俗念的废人,却也不免为她所动。

他话说得很轻佻,纤尘不染的面庞没有血色,目光越过湖面,锁定那远去的轻舟。“辜兄,你的医术可有退步,亦璃的毒可是已无碍了?”

谁都不能质疑他辜九生的医道:“王爷信不过草民?”话语生硬,不复方才的亲热。

轩亦璃的嘴角略略上挑,眼里是睥睨一切的神情,他取出玉笛,食指、中指旋转飞快,舞出如三尺青峰般的剑花,气出自丹田,笛声清越悠远的送出,踏着清波疾驰追赶上摇曳的船桨。曲到的一刹那,那白衣女子立即转身,望着的却是山腰处嶙峋的怪石。他的曲声也随之嘎然而止,不自然的笑着:“辜兄,三年不用内力,这以曲练气的法门居然生疏了,见笑!”

他重新凝神定气,选曲活泼的《牧童儿》,有如快捷跳跃的音符,轻舟已调转方向,朝着他们栖身的离岛而来。一曲罢了,船已离得不远,轩亦璃不无得意的睨一眼,辜九生却无半点佩服之意,只疑惑不解的盯着那舟上蒙着面纱的女子。

轩亦璃收拾心绪,略一思量,选了最得意的曲子——《羿彀》,他神色凝重,再无适才的随意。辜九生虽与他相交多年,也是头一次听他吹奏,不知不觉间闭着眼睛品味曲中深远的意境,有说不出口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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