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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瘦麻杆似的高个女人抬过一老碗米汤一碟油辣子,和一箩箩蒸馍。嘿,王骡不管他的馍大米汤稀,辣子一掬,一气吃了七八十来个; 吃完了它,又掇起米汤顺着肚里的空隙,滋滋溜溜地灌下去,瓷实了。抬头一看,不知何时,竟有一堆人围着他,笑眯眯地看他的吃相。
恍恍惚惚,只听其间的一位面老皮黄的女人道:〃竟不疼老娘的饭食,看这一顿饱吃!菊子,领你这位吃山喝海的大哥歇了去!〃王骡一看,心想对过坐的妇人这般拿大,定是那名扬渭北的凤鸣剧社的社长虎鸣凤了。 于是乎,立刻跪下,叫了声:〃干妈!〃那老妇人自先笑了,一扬手,说:〃嘴可甜,你干妈在里头屋呢,好一个没进门就百孝百敬的亲儿! 〃众人大笑。王骡始知认错了人,登时红了脸。这时,刚才带他进来的小女子从灶头的暗处出来,小声喊他:〃走吧。〃
他慌忙随了,到院西厢的一间门外,小女子说:〃进,见空铺便挺吧。〃王骡脚踩进去,只见半间的大席炕,横七竖八地睡着七八条汉子,哪有他插足的地方?转头寻摸,却见门后的一个大展箱,横竖有五六尺长,便在上头窝缩着睡了。说来王骡天生可怜,跟随那开染坊的贼爹,经年累月睡在那露天的草屋子里头。如今睡这光面平整的大箱子上,身不经风,体不着露,已是心满意足矣!
《骚土》第四十三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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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骡一通饱餐饱睡,也不知到什么时候,只觉得在梦中有人揪着他的袖子,隔一阵拽他一下,隔一阵拽他一下,欲要他醒来。王骡睁眼一看,黑咕隆咚的,地下立着一人儿。那人儿说:〃奶奶传你!〃 王骡听出是那名叫菊子的女子,迷迷糊糊爬了起来,随那女子走了一道长廊跨过几道门槛儿,到了一个小巧的院落,又进了一间大屋,没敢抬头细看,只瞥见大炕上头红灯灼亮,一女人和一男人面对面地长挺着,烧泡儿过瘾。王骡心想,她该是虎凤鸣了!慌忙跪了。虎奶奶慢悠悠地道:〃孩儿走近,让你六叔看看!〃王骡起身,挪到炕前。
六叔那人坐起长大的身躯,喜眯着一对小眼仁子,将王骡看了仔细,问他道:〃多大了?〃王骡道:〃十八了。〃又问他:〃叫啥?〃〃王骡。〃〃哪个骡?〃〃骡子的骡。〃六叔闻知突然间仰面躺了,笑个通体乱颤,道:〃哈王骡,骡子,嘿秀眉嫩面的咋叫这么个名?你叫我声爹,爹给你取个甜嫩的老妹子你说!哈〃王骡立时窘得无地自容。虎奶奶嗔怒道:〃死鬼,别没个正经!〃说着坐起来。
王骡看一眼干妈的模样,不禁一惊,只道这贼婆形容,惟有元人的一段野调唱得合适:
疴疴碜碜长脸,搔得了二斤粉面; 班班排排大牙,刮得下四两锈黄。哎呀,脚指儿手指儿怎恁粗大?眼仁儿嘴唇儿怎恁括圆?红绸布衫下倒悬着一对牛包,绿缎裤裙里紧箍着一双象柱。
河州女不抵三分,笑弥勒欠他一围!
简而言之,那王骡当夜便被干妈收揽。此后经日经夜,让娃像排面,将她在炕上翻滚捶捏。王骡说也不是个善人,平日随他那赶车的师父早已学得是样样刁钻。今番见干妈摊场,先是畏怕,后见干妈百般促哄,心方缓缓落在实处。没过几月光景,只觉是进了猪肉铺子一般,借着少年的蛮力与家伙,肥油腥水都不顾了,且一时又一时地将干妈弄得游声长喘。
王骡这便随了剧社学戏,扮做旦角儿。三年工夫不到,竟也学得是字正腔圆,台面光亮,深为此道中人奖掖。这期间又混摸上干妈的侍女菊子,两个人又都是青春年少,背地里接火。虎奶奶眼里不见心里明,原也是王骡正看要台上出彩的时候,只当没有的事,待日后给菊子挑个人发落了便了。这期间,蒲城的一个财东,欲蓄一个小的养儿,看过菊子两次,礼钱都行过了。一日大雨滂沱,虎奶奶发现王骡竟和菊子一同不见影了,走时没少兜搂走她的细软与首饰。虎奶奶叫来了县大队的六叔,呜呼擂槌地要他出面,到县上请示县长。县长将告示一直发到甘肃平凉,缉拿王骡。
哪知王骡与菊子并未跑远,只也是翻了几条大沟,北上六七十里,到鄢崮村投了庞二臭,在村东胡同口,寻了一面土窑住了下来。此时的王骡再也不是他当年在染坊做徒时黑不溜秋的模样了。庞二臭幼年的时候便与王骡交好,一个被窝里睡,挑逗于他许多。如今的王骡生得是身长面白,犹如粉做面捏的一般。庞二臭少不得惊异了几日,只恨那狗日的王骡胯下多个行具儿。王骡躲到鄢崮村,倒是十二分的安全。村里除过庞二臭,又极少那出外透风的人,所以平平安安窝藏了半年有余。
也合该着一对盗男淫女走运,竟是遇上了解放。这一来,纵是个不了的天大祸端从此也一笔勾销了。再者虎奶奶自个儿亲手打死过丫环,这在政府看来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没等咋就给捕了。接着是打土豪分田地。王骡落难在此,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所以这倒适合他了,前后跟着政府的同志,尻子一扭一扭地跑世界。若不是后来查出他跟虎奶奶的一段混账经历,兴许入党提干也未可知。
当时的叶支书二十郎当岁的光棍,在村中正派人眼里是个名声在外的穷痞烂杆子,不过倒是积极要求进步,肩不离枪,将政府的同志跟得很紧。一天夜里,叶金发给王骡扛来一盘绳索。务弄农活的人也都知道,这东西是犁拢耙耱收割碾打离不了的东西。王骡认出是没收了地主邓连山的家产,吃了一惊,心里念道:〃贼人吃天凭胆大,竟敢在政府同志眼皮底下做事!〃再想,自己作为一个外来客,底细不摸,还是不声张为好。不敢要也不敢不要,给叶金发垫了两块银元,连夜在门前挖坑埋了。又过不久,叶金发又给他抱来一床不知是从哪个财东家劫来的花红缎被,王骡这次说死也不敢收罗了。只是那菊子盖了一冬的破絮子,看见便喜欢得没法,高低不撒手。王骡与叶金发整整说了半夜,摸清底细,知道叶金发是好吃嘴缺钱,这才捏捏裹裹收下。随后几年,叶金发入了党,雪天雨地地奔波,为民办事,极受拥戴,见天一副眉眼,不知不觉成了一村之主。
这期间王骡受了大罪,戏是不能唱了。只是每到冬闲,在镇子的集会上,一帮河南的客人临时搭班组成的剧社邀请,多少出面唱几折子,但终归不似鸣凤剧社的规范,由人宠着惯着,唱一唱自个儿便无趣了。
王骡不唱戏便没有了依托,又回到尧廓道上,拴个小毛驴车,发些瓷壶瓦罐,往鄢崮以北的黄龙山里头变卖。钱没挣几个,倒是练出了翻山驾岭的好腿功。尧廓道也不似往昔的繁华,几家大瓷厂合并成一家公私合营的企业,里里外外许多规矩,生意极不好做。家里添下了二女一男的食口,过去倒腾人家虎奶奶的那点零碎,虽说是有十二分的珍贵,但到鄢崮村这雀儿不拉屎的地方,骡子也卖成驴价钱了。坐吃山空,倒腾了几年,终于是入不抵出,穷困起来,及到那〃文化大革命〃年月,便常有那揭不开锅的时候。人道说,王骡在外头疯跑,投机倒把,贩瓷卖碗,所幸的是叶支书并不打扰于他,你知这是为何?
《骚土》第四十三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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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是多年以前,王骡赶着毛驴车,行走在那去洛川的羊肠小道上,一陌生的去处,路上山势峭立,古木参天,极是凶险。这一走几十里,不曾见到人家。几近下午,又下起了一场雷雨。却说这雨来得古怪,偏将王骡一身单衣都贴在身上,活活地箍出一个人形来。裤裆底下那邋遢物件儿,也像个倒挂的金铃儿,不来不来(摇摆状)地摆动着,极是不雅。人到这种时候自顾不及,只一气赶着驴车往前奔走。走了几里,恰好雨也住了,这时突然看见山洼的地方有几眼破土窑,一个不大的院场旁边,显出一户人家。王骡一见大喜,慌忙赶了过
去。没待走近,却见一位身形瘦长的妇女早已立在那柴门之后,鬼鬼祟祟朝着王骡窥探。看着看着,倒闪出身来,喜姿媚和地招呼他。王骡一看,自不觉吃了一惊。这里有几句诗文,形容这般年龄的女人见到男人后的眼神。诗曰:
黄蜡蜡一盘脸面,镶一对摄魂的双星;
灰碴碴一张薄唇,咬一口嚼人的金玉。
王骡看到眼熟的地方,不觉失口叫道:〃凤媛姐!〃这一声将女人从梦里叫醒,即刻认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