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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何志军纳闷,“特种兵也没人愿意当吗?”
“可能不说特种部队还好,一说特种部队真的没人敢来了。”另外一个干部苦笑,“农
村也一样,现在都是富裕了,很少有孩子愿意主动吃苦的。”
“时代真的变了?”何志军一脸茫然。
干部们都不敢说话,耿辉苦笑着说话了:“大家也都别说丧气话,解放军在老百姓心目
当中还是有地位的。我们的工作要做到细致耐心,下去招兵的同志要会做思想工作,和当地
武装部搞好关系。——实在不行就先别说是特种部队,说是军区直属部队,这样也好做保密
工作。”
何志军一直坐到散会也没说话。
“怎么了,老何?”耿辉问他,“想什么呢?”
“我在想”何志军脸上很苦涩地笑,“咱们那会当兵多不容易,可是现在真的
没孩子愿意当解放军了吗?”
林秋叶要转业,在军区总院引起的震动真的是蛮大的。年富力强的骨干主治医师,经验
丰富,在哪个医院都是舍不得放的,但是真的去意已绝,你又能有什么法子呢?转业报告在
医院和军区总部打了个来回,最后还是批准了。惋惜也好,心痛也好,但是林秋叶是真的不
想再穿这个军装了,谁还能把她捆上不成?
完全是为了这个家。
林秋叶这个级别的部队干部的收入从表面上说,在社会正常收入的范围内其实不能算是
低的,但是在当代的社会,还有多少人是靠死工资那么捱日子的?丈夫又是野战军的干部,
哪儿还能有什么“灰色”收入?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灰色收入是现在这个社会的一个很重
要的资金流动方式,怎么来的不重要,但是很多干部的家庭生活在改善是真的。
丈夫在野战军,女儿在军校,好像是真的不花什么钱;但是老人呢?她的父母呢?能那
么守着那么点子微薄的退休金过么?过去是日子都过的一个样子,也看不出来;现在呢?现
在还是都那么过么?林秋叶作为独生女,能不内疚么?
女儿呢?女儿真的能当一辈子兵么?当妈的能不为女儿的将来考虑吗?
尤其在这个消费水平越来越高的大城市,真的能跟从前那样过么?
作为一个医生,林秋叶问心无愧,她救活的病人不能说有一个连,也有两个排了;作为
一个军人呢?她也同样问心无愧,抗洪抢险、支援震区等等,她什么时候退缩过?哪一次不
是顶在最前面,哪一年不是优秀共产党员?难道那么多次三等功、两次次二等功的军功章,
自己没有吃过苦么?
或者说,这么多年,吃的苦少么?
对不起军队,还是对不起这个社会?
自己的青春,自己的花儿一样的青春留在了这个绿色的营盘,无怨无悔;自己嫁给了一
个什么都不管就知道带兵打仗带兵训练的铁血军人;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自己的心肝宝贝
也走进了那个绿色的营盘——自己难道对不起这个军队么?
是的,没有任何对不起。
自己作为一个军人和医生,没有任何不合格的地方。
现在丈夫在带兵,女儿在军校,一切都安生下来了,短时期内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变化。
林秋叶这么多年也捱过来了,该换个活法儿了。
一次和华明集团的军地联谊会上,林秋叶见到了当年军区后勤部的干部老刘和他的爱人,
现在应该叫刘总和刘太太。还是刘晓飞的父亲和母亲,三个人见面自然都很亲切。女儿和刘
晓飞之间的事情,家长没有明确的表态过,但是不是说就都不知道,老刘和他爱人自然也是
知道的。不过都没有点破而已。
在军区大院打的交道不多,但是都认识。一说起来就是儿子和女儿小时候,关系立即就
拉近了很多。说起来以后可能还是亲家,虽然老何这个死人不关心这些,但是自己当妈的能
不关心吗?女儿要是嫁过去不是也得跟公婆打交道么?
当妈的,尤其是给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儿当妈的,操心的事情永远是最多的。然后两家的
关系自然就近了。听说老何又当了特种侦察大队的大队长,还是正团,老刘笑了:“老何这
个人啊”
笑容很复杂,很微妙。
林秋叶的心里就真的很不是滋味——老何是自己的骄傲啊。
然后就说别的。
最后提到了林秋叶,原来也是正团主治医师了。想想也是奇怪,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正
团了,然后三个人就笑了老半天,说起了军区大院的谁谁谁现在是作战部长了,刚刚来大院
的时候见个奔驰就大惊小怪完全是个山里来的土豹子,还有谁谁谁调到北京是总部哪个部门
的二级部长主管全军的纪律检查工作什么的。
扯了一会老人老事儿,就问到林秋叶下一步是什么打算。
打算?林秋叶觉得很奇怪,什么打算?在部队接着干啊,没什么打算啊?
老刘和他爱人就笑笑,没说什么。
后来老刘的爱人就约自己吃饭,也是从部队出去的,当年还不如自己呢,现在自己开着
进口车到医院门口接走自己。在四星级酒店吃的饭,一顿多少钱记不住了。但是肯定不便宜。
说了一会你女儿怎么样,你儿子怎么样,最后老刘的爱人扯到正题:“秋叶啊,这回我
是来挖人的。”
林秋叶听得奇怪,挖人?挖谁啊?
“你啊。”老刘的爱人就说。
“我?”林秋叶更奇怪了。
然后老刘就直接问林秋叶有没有兴趣作中外合资的医药项目经理。
林秋叶一听就惊了,自己还是个作经理的材料么?
“不行不行,我干不了那个。”她就推脱。
然后就没说这件事,老刘的爱人让她自己考虑一下,她是专业的医生,各个医院都熟,
这些都是优势;又是军人出身,办事肯定也跑不了稳妥可靠。
林秋叶就真的考虑了。
考虑的过程不重要,结果很重要。
就是她给老刘的爱人挂了电话。
然后就是转业报告递交上去了。
批下来的时候,她给老何挂了电话,这才敢说。
没有想到老刘没有发火,只是久久地不说话。
许久许久,只听见他的喘气声。
林秋叶的心就开始一点点发紧,自己无论如何是不对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要跟老何
商量一下——但是自己不商量也是有考虑的,和老何商量?和他商量就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
“手续办完了?”老何最后问。
“是。”林秋叶小心地说。其实没办完,但是还得这么说。
“好吧,我同意。”
——你同意不同意还有什么意义呢?
结果已经是这样了。
然后那边有人找他,电话就挂了。
再打就是在开会了。
林秋叶就守在电话机边上一夜,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老何真的就没有再打来,不知道是真的很忙还是不愿意再跟自己谈这个问题。
天亮的时候,林秋叶穿上了自己的军装,戴上了自己的军帽。
今天是去医院办最后一道手续。
当林秋叶走在街上,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洒在她的军装上,洒在她的大檐帽的帽
徽上,她的领花上,她的文职干部的肩章上——她哭了。
一个40多岁的女文职干部,走在街上捂着自己的嘴压抑地哭着。
她真的哭了,真的希望一辈子不要走到咫尺之遥的军区总院。
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穿军装。
最后一次。
是的,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而这绿色的军装,她穿了20多年。
光明中学高三男生林锐歪戴着棉帽子,嘴里叼着烟,手里的板砖在忽悠着。他冷眼看着
桥头对面站着的铁一中岳龙那伙差不多大的孩子,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一个一个来,还是
一起来?”
谭敏在旁边拉他:“林锐,你干吗啊?走吧!”
林锐根本不看她,后面三狗子这帮男生拿着铁锹板砖链子锁冲上来:“林锐!我们来了!”
“没你们事儿!”林锐厉声喝住他们,“都边儿去!”
“林锐!”谭敏都要急哭了,“别打架不行啊?”
“他调戏的不是你,是我林锐的女人!”林锐眼睛射出寒光,“岳龙,我操你大爷的!
是男人就给我出来单挑,你要愿意一起来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