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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在一起的杯子哗啦啦都倒上,雷克明拿起一杯递给何志军,自己也拿起一杯:“都端
起来吧,廖先生的一片好意我们不能拂!干!”
大家就都拿起来一起干了。
廖文枫抹抹嘴巴:“痛快!廖某对这种荣幸不胜感激,告辞了!”他放下杯子转身出去
了。
“老雷,我去厕所,你和我一起去吧。”何志军放下杯子问。
雷克明站起来跟他出去了。在洗手间确定没人后,何志军问:“这个台湾人这个时候冒
出来不正常,要不要军区情报部组织力量监控起来?你是这方面的行家,你说说你的意见。”
“我看不用了。”雷克明笑笑,“我敢肯定,他就是老冯养的那条金鱼。”
“那他来这里干什么?跟A 军区情报部副部长喝酒?”
“祝贺我们。”雷克明笑笑,“情报工作有个行话叫‘挂相’,他的眼睛骗不了我——
他是真心的。如果我是你,就要准备策反他。”
“如果你错了呢?”何志军还是担心。
“情报工作的要点就是——用人要疑,疑人要用。”雷克明洗手,“我晚上跟老冯通个
电话,确定一下,军区情报部别和安全部撞车了。”
酒席上还是很热闹,方子君不知道为什么来了精神一杯一杯喝。谁劝她都劝不住,张雷
是根本不敢劝,刘芳芳是没法劝。何志军跟着雷克明进去本来就满脸严肃,这会更急了。
“哎呀我说你不能喝你就别喝那么猛!”何志军黑着脸说,“喝成那样干啥,都结婚的
人了还是小孩啊?”
方子君从未被人这么狠说过,她抬头看着何志军眼中泪花闪动:“何叔叔,是你骂我?”
何志军意识到自己失语:“我没骂你我是说你别喝那么多酒!”
方子君奇怪地笑着,泪水下来了:“我一直把你当我亲爸爸!”
她说完这一句就夺门而出,杯子也摔在地下。
何志军张大嘴:“这丫头怎么了这是?我没骂啊?”
“你啊你啊,我没法说你了!”林秋叶着急地,“陈勇,还不赶紧去追!”
陈勇拿起方子君的军装和军帽就追出去了。
张雷阴沉着脸,又喝了一杯酒。
夜色当中的大海改变了白天的温柔,变得咆哮起来。在那翻滚的浪花当中,蕴藏着无数
的凶险。灯塔还在执着地亮着,给黑暗当中的船只指引着方向。
廖文枫点着一支烟,站在空无一人的沙滩边上久久无语。
海风吹拂着他的脸,他突然高声吟诵起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
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
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
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他的声音发抖,朗诵完以后奇怪地哈哈大笑,笑声凄厉,逐渐变成哭腔。他高声大叫着,
哭声被海潮声音淹没,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待他平静一点,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他身后传出来:“好一个《满江红》啊!”
廖文枫一激灵,恢复常态,没有回头:“你是谁?”
“冯云山——你知道我是谁,正如同我知道你是谁一样。”冯云山笑着在他身后的礁石
上坐下,“黄敬儒少校,你果然是一个热血军人!”
廖文枫没有惊讶,苦笑:“看来有人想和我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冯云山拿出一包烟给自己点着一颗。
“想说什么,说吧。”廖文枫已经恢复常态,转身走到礁石边坐在冯云山对面。
“从你离开部队进入阳明湖受训开始,你的资料就在我的办公桌上。”冯云山递给他一
支烟,“你很优秀,在海军陆战队的特种部队是个优秀的特战军官,在阳明湖也是个出色的
特工学员——这样的例子不多见。”
“我可以告诉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廖文枫笑着点着自己手里的烟,“你有逮
捕证的话可以逮捕我,别的我没什么说的。”
“我如果想逮捕你,不会等你。”冯云山笑着说。
“等我?”廖文枫笑,“我又有什么好等的?”
“谍战是一个很绅士的游戏。”冯云山脸上还是微笑,“你我都是这个行当的行家,自
然不需要说那么简单直接——你是一个出色的军人,也是一个爱国的军人!”
廖文枫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的父亲是一个爱国知识分子家庭出身,可能和我们政见不同,但是他的一片爱国之
心是苍天可鉴的。”冯云山脸上严肃起来,“这一点,你也不能否认。你自小受到的教育是
什么?你的信念是什么?你从军以后可以挺过来那些非人的训练的信仰是什么?你比我还清
楚。”
廖文枫抽烟,不说话。
“你我可能也有政见之争,这个暂且放在一边不论。”冯云山看着大海说,“但是你我
都是炎黄子孙,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作为炎黄子孙,维护祖国领土和主权统一完整,这是你
我的义务!更是使命和责任!”
“冯先生,这些不用多说。”廖文枫打定主意,“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说。”
“我希望你可以为了祖国的领土和主权完整作出一个中国军人应有的贡献。”冯云山看
着他的眼睛说。
廖文枫不说话。
“局势瞬息万变,某些政治集团在把祖国领土和主权蓄意分割出去,这个道理你是明白
的。”冯云山逼视着他的眼睛,“作为炎黄子孙,在民族大义面前应该作什么样的选择——
你,应该明白。”
廖文枫吐出一口烟:“我是军人,你是清楚的。”
冯云山点头,却强调:“但你是中国军人!”
啪!一个巨浪打在岸边的礁石上粉身碎骨。
廖文枫脸上落下水花,他不说话,胸中心潮彭湃。
冯云山不说话,等待他的选择。
“冯先生,我宣过誓。”廖文枫的声音颤抖,“我对我的军旗宣过誓。”
冯云山点头:“我理解。”
“你逮捕我吧。”廖文枫说。
冯云山却站起来了:“我会等下去。”
廖文枫意外地看他。
冯云山大步走向岸边的公路,头也不回:“你记住——共产党不会将那些愿意为了祖国
统一大业作出贡献的任何有识之士推出门外!”
廖文枫看着大海,海潮彭湃。
他深呼吸,拿起冯云山丢下的那包烟,抽出一根却发现里面有个纸卷。他打开,发现是
一个电话号码。他苦笑,把纸卷扔进大海。
海水吞噬了纸卷,一瞬间就不见了。
宿舍的灯开了,陈勇把方子君搀扶进宿舍。方子君晕头晕脑被扶上床,那个对门的女兵
穿着睡衣披着军装过来:“哎哟!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
“今天我们庆功宴,她高兴喝多了。”陈勇笑道,“还是拜托你照顾好她,我走了。”
“你老婆喝多了我照顾?”那个女兵睁大眼睛,“你自己干啥吃的?!有病!”她甩了
一句话关门回去了。
陈勇尴尬地站在原地。
方子君在床上翻身趴着,哇地吐出来。陈勇急忙拿脸盘接着,然后倒水给她喝。方子君
醉的是一塌糊涂,吐得酸水都要出来了才停止。陈勇赶紧出去倒了呕吐物,然后洗干净了给
她弄热水涮毛巾擦脸。
方子君睁开醉眼:“你,你是谁?!”
“陈勇。”陈勇说。
“我知道了,陈勇。”方子君苦笑,“你是军区特种大队的陈勇,特战一营的营长?”
“是。”
“我的丈夫。”方子君笑得很苦涩。
陈勇点头:“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如果你想哭,就哭吧。”
“我不想哭。”方子君果然没有眼泪。
“你醒了就好了,我打车回部队。”陈勇起身戴上军帽,“你好好休息。”
“陈勇!”方子君突然喊。
陈勇利索地向后转,军帽下面的眼睛很果断:“说!”
“你能不能陪我坐会?”方子君的声音颤抖。
陈勇拉过椅子利索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姿势很标准。
方子君看着他哭了。
“方大夫,你别哭了。”陈勇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肯定死心了。你签字,明
天我去给大队常委打报告——我们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