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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侯安都既害衡阳,进爵清远公,威名甚重,群臣莫出其右,自以功安社稷,日益骄矜。部下将帅,多不遵法度,有司检问,则奔归安都,安都庇之。凡上表启,语多不逊。及侍宴酒酣,或箕踞座上,倾倚席间,不复尽人臣之札。一日,陪乐游苑禊饮,醉谓帝曰:“陛下今日何如作临川王时?”帝不应,安都再三言之,帝曰:“此虽天命,抑亦明公之力。”宴讫,又启御前供张,赐借一用,将载妻妾来此欢会。帝虽许之,而心甚不平。明日安都坐御座,宾客居群臣位,称觞上寿。帝闻之益怒,渐夺其权,于是群臣争言安都之短,劝帝除之。又有言其谋叛者,召入省中,赐死。初,安都与杜尝为寿于高祖前,各称功伐。高祖曰:“卿等皆良将也,而并有所短。杜公志大而识暗,狎下而骄上,矜其功不收其拙。周侯交不择人,而推心过差,居危履险,猜防不设。侯郎傲诞而无厌,轻佻而肆志,并非全身之道。”卒皆如其言,人咸服高祖之明见云。
此是余话,不必细讲。却说天康元年夏四月,帝不豫,台阁众事,并令尚书仆射到仲举、五兵尚书孔奂、中书舍人刘师知共决之。疾笃,忧太子伯宗柔弱,不能守位,谓顼曰:“吾欲遵泰伯之事,汝能无负我托否?”顼拜伏于地,涕泣固辞,帝又谓诸臣曰:“今三万鼎峙,四海事重,宜须长君。朕欲近则晋成,远隆殷法,卿等宜遵此意。”孔奂流涕对曰:“陛下御膳违和,痊复非久。
皇太子春秋鼎盛,圣德日跻。安成王介弟之尊,足为周旦,若有废立之,臣等宁死,不敢闻诏。“帝曰:”古之遗直,复见于卿。“乃以免为太子詹事。mpanel(1);
癸酉,上殂。群臣奉太子即位,是为废帝。以安成王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安成遂率卫士三百人居尚书省,以防非常。师知、仲举虽居禁中,共决政事,而大权总归安成。
刑赏黜陟,全不与众人参怀。师知由是忌之,谓仲举曰:“安成不出,少主恐无自安之理。”仲举亦以为然。乃密结右丞王暹、舍人殷不佞、右卫将军陈子高,相为党援。原来子高自文帝继统,以旧宠历任要职,拜为右卫将军,统领军府,在诸将中士马最盛。因感旧君之恩,欲为新主报效,故与仲举相结,共谋出顼于外。然众尚犹豫,未敢即发。独殷不佞以为机不可缓。一日不告众人,驰诣省中,矫敕谓顼曰:“今四方无事,王可且还东府,经理州务。”顼闻之愕然,命驾将发。记室毛喜人见顼曰:“陈有天下日浅,国祸继臻,中外危惧。太后深惟至计,令王入省,共康庶绩。今日之言,必非太后之意。宗社之重,愿王三思。须更闻奏,无使奸人得肆其谋。今出外即受制于人,譬如曹爽,愿作富家翁,其可得耶?”顼即遣喜与吴明彻筹之。明彻曰:“嗣君谅暗,万机多阙。殿下亲实周、召,当辅安宗社,愿留中勿疑。”顼乃称疾,召刘师知至府,留之与语,使毛喜入言于太后。太后曰:“今伯宗幼弱,政事并委二郎,此非我意。”因召帝问之,帝曰:“此自师知等所为,朕不知也。”喜出报顼,顼乃囚师知于室,亲自入朝,面奏二宫,极陈师知之罪。帝曰:“此等人,任叔父治之。”顼出,即以师知付廷尉,夜于狱中踢死。收王逼、殷不佞并付狱。不佞少有孝行,顼雅重之,故仅免官而诛王暹,余人皆置不问。
一日,毛喜清简人马配子高,并赐器甲。顼惊曰:“子高谋反,方欲收执,何为授以人马器甲?”喜曰:“山陵始毕,边寇尚多。子高受委前朝,权力正盛,若收之,恐不时授首,或为国患。宜推心安慰,使不自疑,伺间图之,一壮士之力耳。”顼深然之。
再讲仲举自师知死后,心益不安,乃使其子到都,乘小车,蒙妇衣,来子高家,谋诛安成。往返数次,踪迹渐露。顼欲诱二人入朝而杀之,因托言议立皇太子,悉召文武,共集尚书剩二人随众入,乃使壮士执之,付狱赐死。先是前一夜,子高梦见红霞以手招之曰:“郎今可以共往矣。”觉恶其不祥。俄而闻召,谓家人曰:“此行吉凶难保也。”乃入,果赐死。
再说子高既诛,其党皆惧,湘州刺史华皎亦子高党,惧祸及己,以湘州叛归后梁,又乞师北周,勾连两国之兵,来犯建康,军势甚盛。顼欲讨之,而恐不克,因问计于吴明彻。明彻曰:“王自秉国以来,未尝立大功。皎虽外结强援,军心不一,势易摧敚王自引大兵击之,荡定可必。如是则大功立,民心之戴王益坚矣。”顼然其言,乃亲引大军三万御之。庚辰,战于沌口,大破华皎,周、梁之师亦溃。皎奔关中,湘州遂平。
奏凯后,群臣争表安成之功,进位太傅,加殊礼。于是安成之权愈重,国中但知有安成,不知有帝矣。帝弟始安王伯茂,心怀不平,屡肆恶言,顼恶之,乃黜为温麻侯,置诸别馆,使人邀于道杀之,诈言为盗所杀,大索国中三日。帝闻之怒,遂不与安成相见。于是近臣毛喜等,劝顼早正大位,以一人心。顼从之。甲寅,乃乙太皇太后令,诬帝与师知、华皎通谋,上违太后,下害宗贤,无人君之度,且曰:“文皇知子之鉴,事等帝尧,传弟之怀,又符太伯。今可申曩志,崇立贤君。”遂废帝为临海王,以安成王入篡大统。正月甲午,群臣上玺绶,安成即皇帝位,是为宣帝。改元大建,复太皇太后为皇太后,皇太后为文皇后。立妃柳氏为皇后,世子叔宝为皇太子。封皇子叔陵为始兴王,群臣悉以本位,供职如故。帝幼有智慧,及长,美容仪,身长八尺三寸,手垂过膝,与文帝友爱甚笃。以地处嫌逼,遂篡天位,有负文帝。然少历艰难,深悉民隐,故践祚之后,勤劳庶政,不动干戈,江南之民,遂得少安。
话分两头,王琳自奔齐之后,齐主命出合肥,召募俩楚,更图进龋既而以琳为扬州刺史史、大行台,镇寿阳,屡次上表,乞师南侵。尚书卢潜以为时事未可,且谓与陈和亲。齐王从之,乃遣散骑常侍崔瞻来聘,且归南康湣王昙郎之丧。琳遂与潜有隙,更相表奏,齐主召琳赴邺,以潜为扬州刺史代之。
由是二国聘问往来,信使不绝者数载。然是时,齐政日坏,国势凭衰,后主信任权幸,屏黜忠良。周人乘齐之乱,日肆凭陵,汾、晋之间,几无宁日。消息传入建康,陈主大喜,以为江淮旧境,乘此可复,乃集群臣于内殿,商议伐齐。群臣各有异同,独吴明初决策请行。帝曰:“此事朕意已决,但元帅至重,诸卿以为孰可?”众议以淳于量历有大功,位望隆重,共署推之。
左仆射徐陵独曰:“吴明彻家在淮左,悉彼风俗,将略人才,当今亦无过者。臣以为元帅之任,非明彻不可。”尚书裴忌曰:“臣同徐仆射。”陵应声曰:“非但明彻良帅,裴忌亦良副也。”帝从之,乃拜明彻为元帅,裴忌监军事,统众十万伐齐。先取秦郡、历阳两路,刻日并发。齐人闻陈师来侵,共议出兵御之。仪同王肱曰:“官军此屡失利,人情骚动,若复出顿江、淮,恐北狄西寇,乘弊而来,则世事去矣。莫若遣使江南,暂图和好。然后薄赋省徭,息民养土,使朝廷协睦,遐迩归心。天下皆当肃清,岂直陈氏而已?”齐主不从,遣大将尉破胡率兵救泰州,长孙洪略出兵救历阳。
侍中赵彦深私问计于秘书监源文宗曰:“弟往为秦、泾刺史,悉江、淮间情事,今陈师入寇,何术以御之?”文宗曰:“朝廷精兵,必不肯多付诸将,数千以下,适足为吴人之饵。尉破胡人品卑下,公之所知。败绩之事,匪朝伊夕,何能制胜却敌,保有淮北耶?如文宗计者,不过专委王琳,招募江、淮义男三四万人,风俗相通,能得死力。兼令旧将,将兵屯于淮北,足以固守。且琳之于顼,必不肯北面事之明矣。窃谓此计之上者,若不推赤心于琳,更遣余人掣肘,复成速祸,弥不可为。”彦深叹曰:“弟此策诚足制胜千里。但争之十日,已不见从,时事至此,安可尽言?”因相顾流涕。
且说破胡将次秦州,去陈军不远,选长大有勇力者为前锋,号苍头,身披犀甲,手执大刀,其锋甚锐。又有西域胡多力善射,弦无虚发,敌军尤惮之。将战,吴明彻谓萧摩诃曰:“若殆此胡,则彼军夺气,君才不减关、张矣。”摩诃曰:“愿示其状,当为公取之。”明彻乃召降人有识胡者,使指示之。自酌酒以饮摩诃曰:“饮明彻手中酒者,当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