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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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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次搜查中没有发现和炸弹包裹上同样的字迹,使他们甚感苦闷。他们又透露,他们所以 
如此热心的侦察,是因为顾维钧出了十万元的赏格来破案。 

    那天,审问开始时,处长高某首先问我:“这些木片是放在你床下的吗?”我回答说: 
 “我从来没有这一类的木片。”他又问:“这些纸张是在你桌子抽斗中找出来的,是吗?”我 
看了看那些纸张,又回答说:“我抽斗中从来没有这些纸张。”接着,他拿着许多被搜出的文 
件,一件一件的问我,是甚么人写的。我都答以“不知道”或者说:“写字的人已签有名字 
在上面,你们可以自己看。” 

    他们这样漫无目标的乱问下去,我有点不耐烦了。我反问他们:“你们问这些不相干的 
话,到底是甚么意思?”那个粗野的高某便拍案大叫:“你这个‘乱党’,反正是该死的。现 
在又犯了炸弹案,还不快招吗?还要我们费事吗?老实告诉你,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早 
点招免得吃苦,你自己瞧着办吧!” 

    他们企图从我口中逼出有关炸弹案的口供;我却乘机向他们解释,我说明我根本不赞成 
暗杀,因而决不会做这类的事。我也告诉他们,不仅我个人如此,国民党和共产党人都是不 
赞成暗杀的,黄复生、汪精卫刺摄政王的故事已过时了;我还讥笑他们的假设是走错了道路。 

    这样审问下去,情况似乎逐渐对我有利了。他们当初怀疑我是在炸弹案发生以后才离开 
北京的,但从搜出的文件和我所提出的证据中,证明我离开北京是在炸弹案发生以前约一个 
星期。侦缉处虽然伪造了木片纸张等无关重要的证物,但始终无法伪造我和同志们的字迹, 
也问不出那里来的炸弹和谁是送炸弹的人。这使他们觉得对付这些社会上有声名的知识分 
子,究竟证据不够充分,不能强加以罪。 

    但那位高某显然十分热衷于十万元的赏格,没有证据也想打出一些证据出来。他许多次 
都大叫要用刑;最严重的一次,是将我勒跪在一堆铁链子上面,大约有半小时之久;跪得我 
满头大汗。左右还站着几个法警,拿着很粗的木杠,准备将我的双脚压住,让我尝尝“睬杠 
子”的苦刑。我只有咬着牙关,忍着剧痛,一言不发。那高某逼不出口供,不停的恫吓,怒 
目高叫:“你这小子,还充好汉。马上一踩杠子,就要你的命了。” 

    可是,高某的满脸杀气,阻不住他鼻腔中流出的鼻涕;审讯的时间愈长,他愈无法支持; 
原来他的鸦片烟瘾愈发愈厉害了。坐在他旁边的那位张副处长便乘机请处长休息,改由他继 
续审讯。高某虽然还是满口粗言秽语,却身不由主溜到后面去了。张副处长看他去远了,便 
对我说:“你跪着不好说话,起来罢!好好的直说!”于是,由两个法警扶我立起来。我受此 
刑辱,愤怒万分,仍是一言不发。张老头儿只好又说:“你去休息休息再说吧!” 

    每次审讯的情形大致都是如此。高某至多只能维持一个钟头,就要回到他的鸦片烟榻上 
去;再由张老头儿接替审问。而张老头儿的精力也不够实施疲劳审讯,因为他究竟是上了年 
纪的人;所以审讯的进行,总是时断时续。张老头儿从未向我发怒,至多只是说:“好好向 
处长说,以免受刑。”我却乘机向他进行种种解释,他也老是静听着,不置可否。 

    这样,到了第三天的下午,他们讯问的目标就转移了。他们不再问炸弹问题,转而问我 
在国民党和共产党以及铁路工会中的活动。我不否认这些活动,但总避免给他们把握到不利 
于我的材料。我还向他们抗议,指出我做一个国民党党员、共产党员和工会职员,根本是不 
犯法的。他们对于我的抗议,避开正面答复。到此时,他们有点无精打彩,似乎想草草结案。 
后来听说这是由于顾维钧受到不可借此陷害革命党员的警告,撤销了十万元的赏格,所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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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回忆》第一册  

们也松劲了。 

    第四天,侦缉处的审问结束,由张老头儿办理移送到警察厅中去的手续。高某已经看不 
见了,完全由张老头儿来处理,他对我的问话只是关于他在公文手续上所需要校正的部分。 
一切情况都显得缓和多了、而且张老头儿还有同情我的表示,颇出乎我的意料。 

    他首先表示我们这件案子的情形很严重,现在要移送到别的机关去办理;我假若能像这 
几天一样稳妥的应付,也许不会恶化。高处长是最性急的,我能在他手下逃过苦刑的折磨, 
实在幸运。他慨叹他自己年纪老了,一向信佛;对于案件的处理,总是慈悲为怀。他说到他 
有四个儿子在各大学念书,其中两个还参加过五四运动,他们曾向他称赞过我是一个好学生, 
而且是五四运动的领袖。他表示现在时代的确变了,年轻人的想法和年老人不一样了,他的 
儿子们也是如此。最后他向我暗示,炸弹案大概没事了,其他的罪名总较轻些。要我好好去 
为自己辩护。 

    我常看见张老头儿手里拿着一串念珠,早知道他是信佛的;现在听他说了这样一段诚恳 
的话,因而向他表示谢意;并指出这几天来,他是很爱护我的,屡屡苦心的为我解围。他叹 
着气向我表示,像我这样一个人才,原不应遭受这样折磨。国家的事没有弄好,不应该由我 
们这辈青年人负责。他直率的告诉我他内心的矛盾,他在职务上是要严格办我的,但为年轻 
人的前途着想,又不得不寄予同情;而且他老在想着他那四个与我抱着相似观念的儿子,和 
他们平日向他所说过的话。他这样说着,不觉掉下几滴眼泪来。 

    至此,我也颇为感动,我们之间似乎已没有审讯官与阶下囚的分别了。我反而安慰他, 
称赞他的仁慈和见识。他最后表示,他不仅对我如此,即对与我同案的人犯,也是一样宽大。 
除了我的那位厨子李斌—李这时只承认是一个厨子—受过刑讯以外,其他的人都没有吃过苦 
头。他还进而告诉我,我同案的人犯在口供上都没有牵连别人,这是很难得的;我们今天晚 
间就要被送走了,总算渡过了这一道难关。 

    在张老头儿宣布侦查已告结束以后,这一班看守我的侦探们,便奉命为我除卸脚上的铁 
镣。我当时颇不愿意,想带着这根铁镣上法庭去,当作侦缉处虐待人犯的证据。经过那些侦 
探们说好说歹,而我在当时情形下也不能够坚持,便只好让他们卸了。那些侦探们最初将我 
看作是扔炸弹的乱党,类似江湖大盗;并不知道甚么叫“革命”。经过我和他们几天的攀谈, 
不仅我从他们口里获得一些对我有益的消息,而且也乘机给他们上了一次政治课。这一课的 
题目可以叫作:“甚么是革命党?革命党人是不可以虐待的!”这一课对于他们似乎是不无影 
响。后来,中共的许多被捕者,多少都利用到我这次的经验。 

    第二章 受军法审判 

    当天下午七时左右,我们这一案的人犯都被分别押解到警察厅。警察们又将我带到一九 
一九年六月二日我曾住过的那间监房。我心里正在想:“这是我旧游之地,”果然有一个看守 
走过来向我说:“你又来了!”我也回答他说:“你还认识我吗?怎么这多年你还没有升官?” 
他望了我一眼,似乎有些难为情,没说甚么就走开了。到了十点钟的光景,看守又把我带到 
替察厅的大堂内,问官只点了我的名字,没发一言,就由大批武装警察将我押上一辆卡车, 
直并出警察厅。 

    这时,我心里有点恐慌起来。我想:“这不是验明正身,乘黑夜将我送去枪毙吧?”我 
不由自主的问我旁边的一个警察:“将我送到甚么地方去?”他回答说:“警备司令部,一会 
儿就到了。” 

    将信将疑之间,车子已停在我所熟悉的步兵统领衡门的旁门口了。这里原是满清时九门 
提督衙门,民国后改为步军统领衙门,警备总司令部也设在这里。直系巨头之一、以嗜杀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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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回忆》第一册  

命党人著称的王怀庆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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