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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了威金斯基这一番话,心中如释重负。但我仍向他询问,共产国际为何放弃国共建
立联合战线的原定主张,改采国共在组织上混合为一的路线;在我认为,混合为一,不免引
起党内分歧。他说加入国民党,正是实现联合战线的具体方式。中共加入到国民党里面去,
不是遇事听命于国民党,或成为国民党的左翼;而是要支持和团结国民党内的革命派,反对
国民党中不革命的分子。
最后,他认为由于马林的影响,中共中央的政策不免发生了一些偏差,至少在解释上是
不恰当的。幸好第三次代表大会后,中央未继续往错误的方向发展,我也避免了加深党内分
歧的行动。他说他将即往上海,不动声色的纠正中共中央这一偏向,希望我也不作反对中央
的表示,以期此后工作能够圆满进行。
就在这个基础上面,我和威金斯基之间,获得了谅解。我告诉他,我此后的态度,也将
决之于中央的动向;只要这种偏差能够获得纠正,党内的分歧就可能消失。
照理威金斯基这一番话只能向中共中央直接陈述,不能向中共任何个别党员提及,但因
当时反对中共中央政策的声浪仍然很高,所以他特别对我透落这些意见,使我知道他代表共
产国际在力图补救,以免再起波澜。
共产国际的动向已在改变中这件事,其他同志还不知道。因而在北京的党员大会上,又
爆发了一次国共关系的大争论。十一月间的北京党员大会上,李大钊先生报告:中国国民党
定于一九二四年一月十五日举行全国第一次代表大会,规定北京有六个代表出席,其中三人
由孙中山先生指派,三人由党员选举产生。他已被指派为代表,准备前往出席。北京国民党
党部也快要办选举了,他希望同志们对这件重要的事采取积极的态度。
李先生这报告当场遭受了不少的质问和责难。有的问他:“你是中共一位著名领袖,现
在去参加国民党的代表大会,你将采取何种立场?”有的问他:“国民党要你宣誓服从三民
主义,忠于国民党的一切决议和命令,你将何以置答?”这些问题都是李大钊先生所不易答
覆的。于是多数同志不赞成中共党员充当国民党代表。有人还说:“李守常先生去参加国民
党的代表大会,最好用他的个人名义去,不必用中共党员的身份去参加。”这句不很客气的
话,把素不一生气的李大钊先生气坏了。他怒容满面的说产这如何可能?我虽是以一个国民
党员的身份去参加,但我是人所共知的共产党人,我如何能放弃共产党员的身份?你们是根
本不赞成我去;是反对中央的现行政策;而且不将我视为一个同志。“他说完后,即气愤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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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走出会场。
我目击这种情形,只好挺身起来劝阻李先生,并登台发表演说。这是我在第三次大会后,
首次就这个问题公开发言。
我首先陈述西湖会议和第三次大会中我坚持过的主张,指出我所最反对的是马林那种取
消中共的倾向。我表示相信共产国际不会接受马林的意见,相信共产国际只是着重国民革命,
希望中共成为即将到来的国民革命中的积极分子,能发生推进的作用。
其次我声言加入国民党的政策使中共党员具有双重党籍,自然颇不妥当。这是我自始即
表示怀疑,到现在同志们还是不赞成,这是毫不足怪的。但也不能说加入了国民党,或者充
当出席国民党代表大会的代表,就丧失了中共党员的立场。中共党员在国民党代表大会中,
依然可以坚持他本身的立场。国民党也不会要求中共党员放弃中共党籍。广州的谭平山担任
国民党临时中央委员,仍负中共广东区委委员的责任,就是一个显明的例子。
其次,我指出加入国民党的政策是共产国际所坚持的,又为第三次代表大会多数所通过,
为了党的团结起见,我们不应持根本反对的态度。中共党员既然加入了国民党,自应有人去
参加国民党代表大会,表示诚意合作,并将中共的主张,去影响他们。此外,中共仍应保持
它本身的独立,在工农中发展组织和工作,尤其不应牺牲它在职工运动中的领导地位。
最后,我说明李守常先生是我们大家信任的一位领袖,也是实现国共合作的理想人物,
我们应赞成他去出席,希望他能表现出中共党员的气概。在国民党推选代表的运动中,同志
们也应采取积极的态度,与国民党人协商,共同推出候选人。
我的这篇调解歧见、号召团结的讲话,似乎颇使听众感动。他们都聚精会神的倾听,没
有一人提出质问。李大钊先生继起发言。他对我的说话表示欣慰。他宣称照我现在所说,党
内事实上没有了不得的分歧存在。他说中共首先主张国共合作,要求国民党召集代表大会,
实行改组;事到临头我们又不去参加,这是说不过去。他也指出第三次代表大会没有接纳我
们修正意见是失策的,因而引起了同志们误解加入国民党政策的目的,他希望这一点很快的
能获得纠正。最后,他还表示他并不怪同志们对他的责难;只希望党内歧见能够消除,步调
能够一致。他愿勉为一个任劳任怨的共产党员。即使劳怨再多些,他也不会离开同志们。
接着,何孟雄起立发言。他是中共北京区区委委员,一向反对李大钊先生的主张最力。
他表示从我的报告中获得了前此所未尽知的资料,因而提议这个问题先交由区委会讨论,再
行提出党员大会公决,大家没有异议,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不几天,举行另一次党员大会。北京区委会提出一个经缜密研究的、中共党员参加国民
党工作的决议草案,交由大会讨论,经过一些辩论和解释,终于通过。其内容大体是根据我
前次的讲话作成,此举不仅消除了北京地区同志间的歧见,促使大家积极参加国民党的工作,
甚至井他各地的中共党员,也受到了这个决议的影响,改变了他们对国共合作的政策的观望
态度。
这时候,中国国民党组织在北京的发展,表现着令人乐观的气象。这与当时时局的发展,
也大有关系。直系曹锟、吴佩孚等所支配的北京政局,愈来愈不像样。一九二三年六月十三
日他们撵走了总统黎元洪,十月五日曹锟贿买国会议员,当选为大总统;十月十日曹就总统
职并公布宪法。这幕丑剧不仅使直系的废督、裁兵、好人政府等悦耳的名词立时破产,而贿
选一幕臭名四滋,使国人大失所望。另一方面,孙中山先生自这年三月一日在广州组设大本
营以后,国民党处境虽很艰危,但已逐渐呈现曙光。他正倡导改组国民党,励精图治,并几
次击退陈炯明军对广州的进犯;使不满现状者寄予莫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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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九月间,李大钊先生与王法勤、丁维汾、李石曾等开始在北京建立国民党的组织,
那些挂名为国民党员而实际参加曹锟贿选的国会议员,自然都自绝于国民党了。新参加国民
党的多是一些激进的青年。到十一月间,中共党员改采积极支持国民党的态度后,北京国民
党组织的人数增至一千余人;可以说大多是北京的优秀青年,其中共产党员和社会主义青年
团团员约占三分之一。
当时一般青年倾向国民党的情绪十分热烈。他们对于广东的情况和国民党改组的真意,
虽不完全知道,但对北京政局确是厌恶已极。我的朋友们,不管已否加入国民党,多表示曹
锟闹得太不像话了,无论如何,国民党和孙中山总要比北方这一群败类好些。
恰在这个时候,鲍罗庭的一份报告又增加了我对广东真相的了解。初到广州的鲍罗庭,
做事极其谨慎周到。他写了一份关于广州情况的报告,似是给莫斯科和在北京的加拉罕的。
他托斯雷拍克将这份报告的英译本送给我参阅。我细读他这份报告,知道了国共两党党员在
广州合作的情况,他们一致动员民众,支持孙中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