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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坦克协同作战的立体战争。而这次战役,使苏军指战员获得了进行这种新型战争的经验,这一经验在此后的反击德军的战争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祖父应该是知道那场战役的。不过他没有接着我的话去谈那场战役,也没有接着我的话去谈二战的史实,而是顺便谈到了现代技术。他说:“那时候飞机是最先进的,现在有了卫星,卫星的作用会越来越大。”这大概是他天天读《参考资料》(当时发给他的一种内部刊物,每天两本)得到的印象。他讲完这话以后,我不由联想起1957年苏联发射第一颗人造卫星上天以后,在成都观看卫星飞过夜空的情形。那天吃过晚饭以后,祖父、祖母没有带我们去转田坝,而是在门外街边一边散步,一边等待卫星在预定时间飞临上空。人们纷纷从家里来到街上,人越聚越多,大家仰头在天空寻找。终于,看到一个忽明忽暗的移动光点。光点在空中行走不多时,便不见了。人们继续寻找,希望再次找到直到最后确认那个光点不可能再出现之后,才怏怏然散去。那次,我是觉得看得很不过瘾的,不知祖父做何感想。也许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道道”。从成都的坝子我随即又联想到《回忆与思考》中译本的“出版说明”,其中有提醒读者的一句话:“作者还在各种事件的描写中,传播了不少诸如唯武器论之类资产阶级军事观点。”不由暗自一笑。继而又联想到不知在哪里看到的毛泽东当年批评和讽刺王明等人的话,他说这些人不做调查研究就对军队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不懂得子弹是会打死人的。正因为有这些飞快的联想,才使得我至今对祖父的那句话留下很深的印象。和祖父聊起过的另一本书是约翰?纽豪斯写的《苦寒的拂晓》。在刚拿到这本书的时候,我以为是一本小说,翻看了内容才知道是讲美苏战略武器谈判的。作者并不是谈判的当事人,没有机会直接接触谈判,但是他通过书面文献的搜集和分析,通过与接触过谈判的人的交谈,尽可能地勾画出谈判的“内幕”。“内幕”当然有些故事,比如,美苏谈判中那些涉及“第三国”中国的故事,在刚刚通过中美关系的调整而改变世界平衡格局的那个时候,读来就很吸引人。不过,这本书真正使我感兴趣的并不是那些内幕故事,而是背后的一些道理,这些道理甚至很有学术味道。比如,战略武器竞赛对美苏双方来说虽然是高度机密的,但双方也有通过部分信息交换来保持某种平衡的要求。我把这些感受向祖父谈了,他听后说,这个谈判和过去其他的谈判是有些不同。他接着说到基辛格的平衡思想和活动,“基辛格是个怪物。”他对这个人物下了这样一个并非贬义的评语。还和祖父聊起过的一本书是日本的小山内宏写的《中苏战争》。小山内宏是一个军事评论家,1971年作为日中文化交流协会的成员访问过中国。他的这本书经吉林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所翻译,由商务印书馆作为内部书于1974年出版。我购买并阅读这本书是在1975年回北京探亲期间。我是在搀扶祖父散步时,和他聊到这本书的。关于这本书,我当时向祖父介绍了两点。第一,作者对于“新战略”时代的看法。小山认为,随着美、中、苏关系的改变,世界从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进入“战略时代”。这个时代,不能用从前的冷战结构的观点,从以意识形态的对立和社会制度的不同为基础的对抗的角度去考察,也不能仅从美苏以强大的“核遏制力量”为基础的军事对峙的两极结构去理解。这个时代是一个以包含多种因素的新战略观点为基础形成国际形势和国家关系的时代。这个“战略时代”的战略,和此前的最终以战争获胜为目标的战略不同,是以保持国际关系基本稳定和捍卫本国安全所必要的和平为目的的。第二,如果中国和苏联之间爆发不使用核武器的常规战争,作者对苏军将会怎样进攻中国的设想。小山设想,苏军以压在中苏边境的一百万大军以闪电战的方式,从远东军区、外贝加尔军区、西伯利亚军区、中亚细亚军区沿三路进攻中国。
一路指向东北地区;一路经蒙古直指北京;一路进攻新疆。这三路中,以直指北京的中路最为凶险。在这个战场上,由于缺少天然屏障可供防御,苏军的装甲部队在空军掩护下将易于展开、推进。小山设想,在这样的地形条件下,中方将挖掘防坦克壕、战壕等防御设施。因为我生活多年的雁北地区处在中路侧翼上,所以说到这里我顺便向祖父提到在农村插队时挖“干沟”的情形。这种“干沟”开口宽5米,底宽1米,深2米,截面呈梯形。上级要求平川地区村村都组织力量挖,既是作为改良盐碱地(那里的盐碱地很多)的一项建设措施,又是防坦克壕。每条“干沟”的长度则根据各村土地的状况具体而定。那时祖父的身体已经相当不好,腿摔伤后走路不便,出门需借助轮椅,在家或在医院时为了锻炼则坚持要走步,哪怕很缓慢。他在我的搀扶下走走停停,一边倾听。末了,他说:“现在这种战争打起来大家都没好处,我看这个局势,现在大家还是在争取和平。”在我印象中,祖父不言兵。我看祖父兴致尚好,忽然生出几分捣蛋心理,想向这位当了几十年军头的老人破例发问。我问道:“你觉得现代战争和你们那个时候会有什么区别?”祖父听后淡淡一笑,以轻松得像吐出一口烟的语气说:“现代战争和我们那个时候的战争根本不是一个概念了。现代科学技术我们搞不懂,我们那点知识早过时了。”就这样把我的问题打发了。
第三十一章偶谈诗词1973年冬,祖父生病住进院,直到春天才出院。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去陪住。一天,祖父问我近来读些什么书,除了在医院之外还做些什么事。除了谈谈读书的情况外,我告诉他,写了几首诗词,并随手抄给他。他饶有兴趣地读完,说:“对的。”说这两字时的“的”字,他是按四川大邑老家的乡土音读作近似英文的“le”音。“对的”是祖父表示肯定时的用语,其涵义不一定是在判断正确与错误,也有我们通常说的“可以”、“还行”、“好的”之类的意思。而肯定的程度,即是非常肯定、一般肯定,还是勉强肯定,也不能在这两个字中表现出来,要根据当时的情境才能感觉到。对我抄给他的这几首,我感觉是一般肯定。不过,对于其中一首《江城子》中的最后一句,他在表示一般肯定后又挑出来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读了一遍,再次说了个“对的”。看来是表示了更多些的肯定。现将这首词抄录于下:露烟十里翠生光,看松苍,却寻常。避日人来,只道好生凉。未见疾风黄碧草,谁曾信,最啸狂。剑枝针叶任茫茫,落重霜,有何妨。危壁悬崖,是处自春妆。更念孤根难遍暖,晨雾里,唤冬阳。祖父读完后说,做事不能只靠一个人,要会把大家的力量聚合起来。这大概是他对词中“更念孤根难遍暖,晨雾里,唤冬阳”那一句的解读吧。他接着说,“我不懂诗词,只是随便说说。过去记得一些,都搞忘记了。”沉默片刻,他说,还记得日军乃木大将的一首诗。随口背出:尔灵山险岂难攀,男子功名期克艰。铁血复山山形改,万人齐仰尔灵山。这首诗我知道,但是不会背。想到要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还请朋友帮助查了,以免讹漏。祖父在背完这首后又背了一首,同样是乃木大将写的,内容也和战争有关,但这首的词句我更记不得了,只记得其中一句的意思大致是:遍野尽荒凉。后来,也是那位朋友查到了一首告诉我,我搜索记忆觉得应该是不错的,且录于下:山川草木转荒凉,千里风腥新战场。征马不前人不语,金州城外立斜阳。乃木这首诗名为“金州城”。所谓金州城,即旅顺。乃木是日俄旅顺口战役时的日军统帅,他赢得了那场两个帝国主义国家在中国国土上进行的战役的胜利。一会儿,祖父说道:“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到此就没有再说什么了。他在近80岁时竟然还记得一位日军将领的诗,可见对此印象不浅。那么,他是从哪里读到乃木那两首诗的?我心存问题。但是,在当时祖父不再说话的氛围下,我想问但却不便再问了。此后,也没有机会再问。我推测,他读到并牢记下这两首诗很可能是在保定军校读书期间。我做此推测的理由有二。一是他在保定军官学校上学期间(他于1914年2月考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2期炮科,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