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高原仍顽强地向远方延伸着远远看着,喀什噶尔在阳光下躺着,即使夜晚,也留有阳光的温度——白杨和沙枣以及庄稼以它为核心,向四周绵延开去,直到高山脚下,大漠戈壁边缘褐色的群山顶上覆盖着冰雪,冰雪下面就是帕米尔高原。慕士塔格山、公格尔山、公格尔九别峰闪光的尖顶照耀着喀什噶尔绿洲,冰峰雪岭与黑色戈壁、金色沙漠一起,把这块绿洲衬托得像一块翡翠
热风在追逐,满眼都是黄沙,李沪生昏昏沉沉的,他太累了,一头栽下,在车上打盹
…
沙面在下陷,只听得“嗙啷”一声,地上又掀起了一个坦克顶盖,两人一下呆住了。那顶盖弹起来后,惯性地摇晃了两下,停住,接着从舱口里扔出了一个酒瓶,紧接着就像是甩魔术棒一样,又是一个,又是一个,一连七八个。两人会意,等了很长时间,没有动静,部队长扬起了手,李沪生用俄语大喊一声:“滚出来,缴枪不杀!”就听得里面“嗝嗝嗝”一连串的肠连音,先是伸出来一个酒瓶,又伸出一只胳臂,也攥着一个酒瓶,两个酒瓶落地,钻出来一个奇形怪状的人,头上是苏军大檐帽,身上是杂技团紧身服,脸上涂着油彩,已经喝得变了形,一只手举着一根圆筒,像是擦炮棍,另一只手两只空酒瓶张扬着,嘴里发出生硬的中国话:“我是马戏团的不要杀我”没说完就倒栽葱栽到沙丘上了。部队长和李沪生愣住了。一阵狂沙袭来,苏联人正挣扎着爬起来。部队长揪住他的衣领,看到缝在衣领里面的军衔,眉头紧皱起来:“原来是你啊,尤恩上尉!”
那苏联军官斜着身体就要从腰里掏枪,被李沪生一把从枪匣子里抽出来,这是一把英国勃朗宁。“持枪尤恩”——曾大军两年半前在塔城红旗山口与他交手过——那时他带着苏联特种大狼狗和一个连的兵力,和我侦查排对射,因为侦查排没有作战任务,所以及时退出了战场。没想到当年那个英朗的苏军上尉,今天正喝成了这副醉鬼模样!难道苏联人都是这个样子吗?部队长暗叹了一句。李沪生问要不要把他们捆起来,部队长摇摇头。
“你们想干什么!?”那家伙问。部队长用俄语对换了装的苏联人答道:“我们是哈萨克斯坦民兵,尤恩上尉!”果然是酒鬼,尤恩手里拎着瓶酒,居然又灌了一口。旁边李沪生把印度人打量了一番,对部队长说:“他是湿瘩下士。”
“你来干什么?!”李沪生问。
两人说昨天来抓鸟,风沙大,躲到坦克里,鸟笼和捉鸟棍落到地上,被沙埋起来,想找路回去。
“胡扯!什么捉鸟棍?!”
“砰!”一声巨响,“尤恩上尉开枪了吗!?”
汽车猛地一刹,李沪生一个前蹿,醒过来了。原来他梦里把两年前自己和部队长在哈萨克斯坦沙漠里一幕剧与1968年传闻中曾大军和苏军上尉的对决混到一起了。
前方一辆军车因长途行车,爆胎。
3。 前线有事
3。 前线有事
…
军车一辆接一辆向前移动,这是自到新疆后多年来的第一次,李沪生感到前线有事了。坐在苏制嘎斯69越野车驾驶室里,张部长间断地暗示他现在内地形势很紧,文革表面上平静下来了,九大也召开了,但是中央上层斗争却更玄妙莫测毛泽东在8月至9月巡视南方,发布了一些指示同时采取了一些措施:“甩石头”、“掺沙子”、“挖墙脚”——中央可能出事了,有人搞阴谋另外,尼克松撰文透露出与中国改善关系的意图,下令停止第七舰队在台湾海峡的定期巡逻,中美关系可能有重大变动张部长说的影影绰绰,欲言又止,“西藏前线最近也吃紧了”这个车队就是要开到阿克塞钦地区去的说着,想起来了,刚好带来了部队同志给他的一封信,“高虎声你认识吗?”张部长随口说了一句——67年时他是军区侦讯队的后勤科长,两人曾同事过——在包包里找信。“嗯?听说过啊”李沪生应了一句。
“他现在你的老连队了。”李沪生听在心里,刚要问话,前面车子“嘠”的一个急刹停车,都以为出了事——李沪生接了信,“我都已经脱队两年了,怎么还会有部队来信?”顺手把信放进衬衣口袋里,跳出车门——原来是两位老同志晕车呕吐。李沪生从张部长的驾驶室里换下来,让位给在大车厢里晕车的老同志坐下,自己爬上了美制大道吉十轮卡后车厢,拿出信来正打算看,忽然路边闪过去一个人影,一身黑衣,好生面熟,眼睛一亮,把信封塞进口袋
李沪生从大道吉后车厢飞车上抓住后栏板,两脚快着地时,只轻轻一落,已下得地来。那行路的人也不察觉,径自向老镇走去,越走越快,李沪生也紧追不舍。城镇外面的村庄有些卖新疆饭食的,门口挂着几只已经剥皮剖腹的肥羊。见那人走进一个简陋饭馆,他也跟进去。里面特别宽敞,一百多号人坐着,姑娘们正旋风般地招呼客人,倒茶上菜;一个小伙唱着歌,锅铲翻动着大铁锅里的抓饭,又魔术似地把一个大面团拉成均匀的面条。。。。。。
李沪生一下子迷住了,再回头,一下看不到那个人了!
…
他打量了一下饭庄,就是一个用树木支起来的大棚子,外围柱子上钉的板子充作墙,三个门,人来人往,卖的是一些烤羊肉串、手抓饭、烤包子、馕包肉、拉条子官员和商贩百姓们边吃边说着流利的维吾尔语…靠屋角空着几张桌子,一个坐着喝茶的巴郎子(小伙子)开始拨弄都塔尔,正在厨房里拉面的青年围布上擦擦手,跨出栏来,抄起琴,用炫技的手指弹出一串回旋往复的曲子,听到兴起,旁桌一对中年男女站起身,就在餐室中跳起舞来。李沪生看见靠一边墙侧桌子旁闪动着一个头影,很像是自己要找的人,便凑近那张桌,找了个位子坐下来,要了一碗汤,眼睛隔了人头向那张桌子瞥去。那黑衣人正在和两个汉族人吃羊肉面,泡了馕,抬起脸,原来是个穿汉人服装的维族小青年。那人到哪去了呢?李沪生放下碗,从旁边一个门走出去。这里是镇沿,树下墙边有卖大枣的,那枣有鸡蛋大,附近还有汽车站,有一块站牌上写着汉字,李沪生张望了一下,找了个树荫解了个小手。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那个俄语教师,从饭店后门出来,手里拎一个瓶,向喀什镇中心走去。李沪生随那人走到街上,就看到几个白皮肤、蓝眼睛的塔吉克族、柯尔克孜族(吉尔吉斯人)蒙着面纱上街的妇女,吓一跳,以为到了阿富汗。
因为少雨,尘土仍然是这个城市的一部分,这也是阳光的赐予。毛驴的叫声会不时在某个乡村的街角响起,白须飘然的老汉骑在毛驴背上,老太太和父女则坐着毛驴车——孙子、孙女们半卧在上面,有时一辆毛驴车可奇迹般坐十多个人,毛驴显得跟一只老鼠样大小。它细碎的步子踩着脖子上的铃铛声,神情卑微而平静。因为车上坐的是女人和孩子,驴一般都打扮过,脖子上挂着铃铛,额头上顶着一团大大的缨子,使它看上去像一位新娘子,但即使这样,毛驴也从不神气,反而感到羞涩,朴素而诚实。李沪生被驴车挡着,等两辆驴车过去,那个俄语教师已经走了很远。迎面又过来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叼着烟卷,腰上挂着英吉沙小刀,威风地像骑士一般从大街上走过,勒住马缰时,马“咴咴”嘶鸣。马车更多,车也是平板上铺一块鲜艳的毡子,马却装饰得很是富丽,脖子上挂着闪闪发光的铜铃,红艳的缨子点缀着马的额头。这时候又有骆驼迈着庄严的步子,像武士一般,从大街上走过,李沪生觉得像在看电影《一千零一夜》里的“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
李沪生一身臭羊皮,蓬头垢面,追着那个人,从毛驴和大马、骆驼的屁粪蛋中穿过,好不容易追到了镇子口,见那人东拐西折,头上顶着那个瓶,到了乡村集市的一棵树下,放下油瓶,脱下黑衣服,里面是一个花袄,头上摸了一把,一头黑发散落下来,转过身来,开始卖菜油,原来是个女的!
…
城市的节奏并不匆忙。高台民居建筑在山坡上,房屋是用泥巴和杨木搭建而成的。整个街区看上去都是晃晃荡荡、松松垮垮的,错综复杂的小巷,泥土垒成的墙壁,门都装饰着图案,坐在门口做针线的妇人,奔跑的天使般可爱的孩子,门口挂着布帘,男孩在吊床上安睡,小姑娘在身边玩耍,质朴、纯真、恬静、祥和李沪生走到大街上,姑娘们穿着鲜艳艾德莱丝绸衣裙,梳着黑色小辫,戴着装饰高雅色彩明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