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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丽婷从厨房出来,张着手嚷:“快把桌上的东西挪开,大菜陆续要上了,这是谁的皮包?咦,还有电话。”
她的兴趣被钱康的手提电话吸引,拿起来顺来倒去地看:
“能打么?”
厨房里‘噗”地一声汤扑了。她急忙跑回去。
钱康空着双手,一脸困惑地进来,进门就问李缅宁:
你说那商店在哪儿呵?找了一圈没找着。”
说完踱进厨房,站在一边看韩丽婷炒菜。
“你很会做嘛,愿不愿意到我的餐厅去掌勺呀?”
“行!给多少钱吧?”
钱康不吭声了,笑眯眯站了会儿,出了厨房对肖科平说:
“哪天我请你们到我那个餐厅吃一顿。我有个广师傅手艺很好的。噢,你们这儿哪有电源?我这电话得充充电。”
李缅宁从自己房间拿了瓶白酒出来,听到此说,便道:
“有,有,我给你拉个线板。”
一头扎回屋里,—会儿屁股朝外拉出一根电线。
钱康拿起酒瓶看商标:“这是什么牌子?野点。”
韩丽婷端了盘新炒的菜出来,问:“这是你的电话?”
“我的我的。”钱康回答,“你要打电话么?全世界直拨。
有没有什么美国朋友想问个好儿的?”
这时,又有人敲门。
李缅宁扭头问肖科平:“你还约了谁了?”
离门口最近的钱康把门打开,一对胖胖的中年夫妇挽着手走进来。
他们进了门就往里屋走,边走边仰看头朝天花板四周张望。
女的对男的说:“这两居室的格局和刚才看的那家不一样呵。”
“你们找谁呀?”肖科平问。
一名提醒了李缅宁:“噢,换房的。”跟着进了里屋。
女的坐在肖科平弹簧床上颠了颠了屁股:“还挺软,梦丽达吧?”“梦特娇。”李缅宁陪笑。
这对夫妇来到外屋,看看其他人,问李缅宁:“这都是你们一势的?”
“朋友。”李缅宁给老爷们敬烟,老爷们断拒绝。
“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换房么?”女的说,“我们现在住那房原先的房主就是朋友多。五、六用了还有老朋友找来。上个月警察当墨窝还给抄过一回,点着名让我们交出一个江洋大盗。”
“来吧来吧,咱们都入席吧。有什么话坐下说,菜都凉了。”
钱康直张罗,招呼其他三人坐下。率先举起杯:
“都端起来,咱先为什么干杯?”
“为””韩丽婷张嘴后才发觉也没词。
“咱们还都不认识呢。”钱康放下酒杯。“喝也得喝动明白时”
“主要是都不认识你。”李缅宁说。
“我来介绍吧。”肖科平喘了口长气,飞快地说,“这位叫钱康,是我的中学同学。这位李缅宁,怎么说呢,我的前夫”
“幸会幸会。”钱康热情地向李缅宁伸出手,“早就和肖科平背后议论过你,今天终于见着了,搞飞机的吧?”
“早不干了,跟飞机也离了。”
韩丽婷矜持地等着介绍她。肖科平看看她,转向李缅宁:
“这位这位你来介绍吧,你比较清楚她的哪儿来的。”
“这位”
李缅宁向韩丽婷一歪掌,忽然想不起她的名字,低头犯愣。愣了会儿索性说:
“干脆你自报家门吧,你是哪儿的打哪儿来的?”
“我叫韩丽婷,姓韩的韩,美丽的丽,亭亭玉立的亭加一个女字旁。我是麻纺厂医务室的护士。”
“吃吧吃吧。”李缅宁说,“该打听的都打听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还没说人物关系呢。”韩丽婷嫣然一笑。
大家开吃。
“好吃。”钱康边吃边评论,“菜好,酒好,再有点间乐就更好”。
”哟,我还有一汤忘了。”韩丽婷忽然想起、“你们慢点吃.我去端汤。”
“我去我去,你别动。”李缅宁嘴里含着块热鸡翅,忙站起来。
他一阵风进了厨房.颤巍巍端出一个滚烫的钢禽。
“你们都该先喝这汤,这汤好喝极了。我搁了无数的东西:
海参、尤鱼、虾米、玉兰片、火腿”
韩丽婷骄傲地数说。嗔怪李缅宁:“你怎么把锅端上来了?
应该用大汤碗。
“一样。”
“不好看,我端去换汤碗。”
韩丽婷说干就干,蓦地蓦地站起来,双手去提锅耳朵。李缅宁大惊失色,张嘴欲喊还没出声,韩小姐已把锅举到众人头上方,然后一只锅耳脱,一锅浓汤怎么上去的又怎么落下来。
“啦——”一锅汤结结实实砸在桌子上,汤汁四溅。
在座三人以极出色的反应和敏捷,同时从桌旁跳开,刷地贴在各身后的墙上,收腹含胸,叉腿举手。
最后一滴汤汁不偏不斜正溅在钱康的眼镜片上,他的眼神儿立刻朦胧了。
他反应过来后第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就是直扑桌上的“大哥大”。
他从海参尤鱼堆里拨拉出湿滴滴的“大哥大”、用袄袖子擦擦,放到石边听,“啦啦’地按键。
肖科平前补救溅了摊白花花的汤汁,犹加自己吐了一身。
李缅宁躲得快,身上倒没搞脏,但他刚想移动,脚底滋溜一滑,几乎表演个大劈叉。
韩丽拎例不只锅耳朵哭丧着脸站在那儿,身上也一塌糊涂。她咧嘴龇牙,看得出她是想笑笑。
“你动作大快了,我都没来及提醒你。这锅耳朵有毛病,镙丝都脱扣了,非得连锅边一起捏着才拿的住。”
李缅宁像在冰上似地不断向抬腿,蹭着鞋底。
“连忙音都没有了,线路受潮了。”钱康对大家说,一边拿着“大哥大”穿过李缅宁房间到阳台继续试打。
“我就知道,非闹出这种事才算完!”肖科平铁青着脸,回自己房间,把门“哐”地锁上。
韩丽婷臊眉搭眼跟李缅宁回屋,嘴里嘟咕,你老婆怎那样呵?”
“把我这件衣棠换上吧。”李缅宁扔给她一件夹克。
他走上阳台问钱康:怎么样,有声了么?”
钱康把电话贴在耳边,纳闷地说:“声倒是有了,怎么老串线?‘大哥大’还会串线?喂喂,你是法国?我不在法国我要英国!”
“她到底是干嘛的?”肖科平在卫生间对着镜子在自己脸上涂洗面奶,“自个有家没家?”
李缅宁站在一边对着马桶刷牙。他吐出一口牙膏沫,说:
“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也就是个民间丫头。”
“丫头?看她的身材可不像姑娘。”
“你那老爷们长得够白。是不是牧效增白过?瞅着真干净。”
“我觉得韩丽婷看人有点斜眼。是不是视力不太好又不敢戴眼镜?”
“视力没问题,你看着斜是她给我送秋波呢。”
“是么,还挺会的。”
肖科平洗完脸,用毛巾揩干,冷笑着在小板凳上坐下,拎起暖瓶往脚盆里倒水,脱下两只袜子,把一双白脚浸入水中:
“你和这民间丫头还真合适。多会疼广,手又巧。她穿的那身衣裳要不是自己做的我把脑袋给你。哼,将来当不成时装设计师,也能在中老年服装队当个名模儿。”
“你和那胖子也挺合适。”李缅宁擦去嘴角的牙膏沫儿,拧开水龙头撩着“哗哗”流的水洗脸,“那么整齐的一身肉.搁联合国也拿得出手。当过少爷吧?那眼睛,多有神!”
“她在你眼里是天仙吧?是不是爱得不行了了?”
李缅宁也端了盆水,在肖科平对面坐下洗脚:
“是,我眼里的天仙就这样儿,档次低吧?我一想起她就魂不附体。”
李缅宁手拿洗脚毛巾扪胸闭莨作陶醉状,接着低头用力磋脚丫子。
肖科平揩干脚,趿着拖鞋站起来:“那别等了,快把她接进门,手续一时来不及办先姘着。”
说着“哗”地把一盆洗脚水泼进马桶。
“哪能那么轻率?人家是良家妇女。得按礼儿,不说八抬大轿,也得请几桌客放几挂鞭,然后欢欢喜喜入洞房。——到时候你一定带你那胖子来喝喜酒呵。”
李缅宁也“哗”地把洗脚水倒进马桶。
肖科平板着脸往外走,—脚绊在李缅宁伸着的腿上,一个踉跄冲出门外。
旋即满眼怒火,—头再冲进来,逼着李缅宁嚷:“你也犯不上这就给我下绊子呀!要害死我招儿多了,下毒!夜里进来掐!再不趁我睡着开煤气”
“说什么呢?这都哪儿和哪呵?”李缅宁辩解。“我又不是成心的。”
“也别忒狠了!”肖科平只是嚷、“凡事也给自己留条后路。
你还非赶尽杀绝——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