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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娘,孩儿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这个鬼地方,多待一会儿对孩儿都是折磨”然而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憔悴的妇人和乖巧的丫鬟回过头去,不知道何时,鹤族的世子鹤睿竟然站在她们身后,面色阴沉似水。
“世子!”妇人和丫鬟赶紧敛衽为礼。“夫人请起身。如今孔雀一族已有封地,夫人已是主母,鹤睿万万受不起夫人这一礼!”鹤睿冷冷地道。
孔戟原本的心慌意乱全部消失,只有怒火腾腾地烧上来:“娘,他说的是,下次见到他,只需福一福便罢了。扶柳,天色晚了,你还不带夫人去休息?”
虽然担心儿子,但明白儿子与世子有话要说,妇人只得任扶柳搀扶着去了。
鹤睿竟然笑了,面色苍白,眼睛却似是燃烧着一般:“这里让你如此痛苦么?一刻也无法多待?鹤族就这么令人厌恶么?我也这么令你厌恶么?我巴巴地从宴会上赶来,却是自取其辱,可笑至极。”
“世子,您喝多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为好。”孔戟避开他的目光,淡淡地说。事实上,那目光似要将他烧出洞来,令他胸口的某个地方一阵绞痛。
“喝多了!我是喝多了!从小到大,我一直没有清醒过!早知道你的野心会令你走出这一步,但是没想到,连我的婚事也是你大加利用的机会!”鹤睿低低地吼道,眸中布满血丝。
孔戟沉默。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个机会确实来得太快,确实不在他计划之内,但是当它到来的时候,他有什么理由不去抓住呢?他告诉自己,是的,我应该抓住,虽然在实施的时候,我的心也很痛,痛得要裂开了,但是我没有理由让它溜走。我不能让我的族人,永远地靠当舞伎为生。我是对的,我是对的。
但是他无法直视面前男子的眼睛。那血红的眼睛注视着他,燃烧着滔天的怒火,最后,却渐渐熄灭了,直至余下灰烬。
“你以前跟我所说过的话,都是假的么?”他面色凄然,低低地问。
孔戟在心里嘶喊着:“不是,跟你说过的话,句句都是真心,天地为鉴。”然而他听见自己机械地回答:“是。你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但我当时未曾料到,你狠狠地走进我心里。
鹤睿笑得惨然:“是啊,我真蠢,其实我早就意识到你的野心,但是我骗自己,你会为了我有所顾忌。我怎能料到,最终却是我的婚事成全了你的野心?我刚才一再地问我自己,我寒心吗?答案是不,我不寒心,我哪里还有心!?”
孔戟无力辩解,也不想辩解。此刻他的眸中亦是一片灰烬。他递上那柄古意盎然三寸来长的小剑:“世子,这苍鹄剑,还给你吧。我想我已经不配拥有了。”鹤睿接了过来,冷笑道:“的确,你确实不配。怎么?明日便要迫不及待地去封地封侯么?好歹相交一场,不等吃完我的喜酒再启程么?”
仿佛又是一刀正戳在他的心头的伤口上,孔戟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已经快站不住了。但是他终究微微一笑:“孔戟自然是要讨世子一杯喜酒喝的!”
“那么,为了不耽误孔大人的行程,看来本世子的婚事还是要抓紧才行啊!”言毕,鹤睿大笑而去。
银色的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桃枝洒在孔戟的身上,他似痴了一般,望向不知名的虚空,唇边一抹血迹在月色中分外刺眼。
正文 番外:孔雀族发家史(下)
月已中天,银辉如水,洒遍如巨龙一般的太行山脉。鹤王的寝宫里,鹤王妃正在为鹤王宽衣。他今日喝得有些醉了,连眼眶都是红的,怒气冲冲地对王妃道:“漱玉,你今日为何不经我允许,便自作主张将终南山划给了孔雀一族?你这是在坏我大事!你看那鹰王从中挑拨,令我当众下不了台,得逞后得意得嘴都合不拢了!你竟然还出言助他,真真气煞我也!”
鹤王妃愁眉苦脸地道:“王上,妾身彼时也是迫不得已。想必王上也发觉了,睿儿对那孔戟动了些不该有的心思,若是强留他在鹤族,怕是睿儿的婚事就要不成了。臣妾斗胆,将那终南山赏给了他,就是要让他走得远远儿的,不要妨碍了睿儿的前程!”
鹤王的面色有些松动,不过转瞬又怒气森森:“都是你生的好儿子!我鹤族未来的王怎能有断袖之癖?”王妃急忙道:“王上,睿儿绝对不是断袖,只是那孔戟天生有些狐媚手段,刻意勾引,我们睿儿又是血气方刚,一时有些糊涂而已。那终南山靠近极南之地,瘴气、热毒盛行,向来是我们鹤族流放罪大恶极之人的地方,将那地方指给孔戟,名为封侯,实为流放啊!只要见不着面,孔戟自然不能再影响睿儿,睿儿顺顺当当娶了鹰琉,不就万事顺意了么?”
鹤王思忖片刻,面色渐渐舒缓,终于转怒为喜:“王妃这一手段倒是高明。哼,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困死在终南山吧。明日让礼官下一道旨,令孔戟无事不得出封地。”
因为喝了不少酒,这一夜鹤王睡得很沉,当他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猛然看到床前的琉璃屏风后跪着一个人。残存的睡意一下子消散,他又惊又怒:“谁?谁在哪里?为何不经禀告就擅闯本王寝宫?”
鹤王妃也被惊醒了,她赶紧坐起来,惊讶地看了看屏风后那人影,迟疑道:“是睿儿么?”
那人影恭敬地磕了个头:“正是儿臣!”
鹤王松了口气,怒道:“你一清早发什么疯?不声不响地闯进来,有什么紧要的事么?”鹤王妃却是瞬间愁容满面。她嫁给鹤王这么多年只得鹤睿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是时时刻刻将他放在心尖尖上疼爱,那么这个宝贝疙瘩心里想要什么,做母亲的哪能不明白?她心下猜到,这个已经入了魔障的儿子当下十有**是来请求父亲取消与鹰族的联姻来了。她顾不上彼时自己披头散发仪容不整,飞快地绞尽脑汁,想在儿子说出那定会让丈夫勃然大怒的话时,想办法从中斡旋,平息一些丈夫的怒气。
然而鹤睿的一番话却令她瞬间呆住了。
“父王,母妃,请恕儿臣无状。儿臣对那鹰族的公主一见钟情,故而想请求父王恩准,尽早向鹰族求亲,早日迎娶公主过门。”屏风后,鹤睿朗声道。
鹤王闻言大喜过望,哈哈大笑道:“好孩子!你这个请求有何难?我儿如此人才,我看鹰王老儿根本都不想再把女儿带回去。你且安心回去你殿里等着,为父马上就去找鹰王商议你们的婚事!”一大清早,最是器重又最是担忧的儿子给了这么大一个惊喜,鹤王实在是老怀大慰。鹤王妃更是欢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一叠声地叫鹤睿回去安心等待。鹤睿闻言谢恩,叩首而去,因为隔着屏风,鹤王和王妃都不曾看到,一夜未眠的儿子起身后双眸血红步履蹒跚,竟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仅仅三日后,鹤族世子鹤睿与鹰族公主鹰琉便举行了大婚,天下羽禽都遣使前来太行山恭贺,委实是一番天大的热闹。
然而这婚成得委实太过仓促,各族收到请帖后,不得不快马加鞭地送上贺礼,即便如此最后也有十几个族因为特别偏远,使者拼尽力气赶路也没能赶上婚礼当日的喜宴。纵然到场的宾客嘴里倒也不住地说着“恭喜恭喜,实乃一对璧人”“佳偶天成,真乃一段佳话”这样吉祥的祝福之词,背地里却都在讥笑这婚事实在太过轻浮草率,鹰鹤二族号称世家大族,这一场婚事办得委实糊涂又丢脸。
“从未见过哪家的婚事办得这么匆忙急促的,纳采、问名、纳吉,大约一件也未曾来得及办,鹰王就赶紧把女儿打扮打扮塞进红轿了莫非是有什么隐情么?不然何以至此?便是我们族内平常人家嫁娶,也未曾有如此草率的!”喜宴上,宾客们看着一双身着大红礼服的新人便有些目光闪烁,私下里嘀嘀咕咕,面上有暧昧不明的笑容。鹰王和鹤王何等耳力,这些私语想不听见都难,只是碍于婚宴现场不好发作,只作耳聋罢了。
鹰王其实也颇为后悔当初一口答应了鹤王尽快举行婚礼,如今这一场婚事都快成了天下笑料了,只在看到乘龙快婿时他才稍觉安慰:“罢了罢了,既是这小子等不及要娶阿琉,阿琉偏生又极中意他,实在是极难得的。做父亲的,怎能不成全了这对小儿女呢!”他自认心怀坦荡,面上便显出一种宽宏大量的豁达来,对宾客们的窃窃私语也就能做到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了。而鹤王和鹤王妃只求鹤睿能早点成家,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