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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这就是属于小孩子的恋情吧,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白开水,也能让他们尝出百般滋味来。
阿旺嘉措和仁增旺姆的感情,就这样自然地生发起来。这在他们看来,是再正常不过事了。但在汉地,皈依佛教的人,都要远离尘世,六根清净地修行。别说娶妻生子了,就连恋爱也是不允许的。
可阿旺嘉措身处的,是红教的寺院,整个门隅地区,都是红教的势力范围。红教是藏传佛教中最古老的宗教派别。
莲花生所创建的红教,主张人的心本来就是清净的,只要不造作,不蒙蔽,任何的行为都不会有碍其本心的清净。所以,红教对于僧人吃肉、喝酒、娶妻等,没有硬性的规定。
因此对于普信红教的门隅地区来说,喇嘛结婚生子,并非是离经叛道的行为。他们相信,这原本就是宇宙的规律,只要心中没有邪念,只要保持着心的纯粹,这样的结合原也是美好的。
所以,非但僧侣们娶妻不是怪事,就连姑娘们也愿意嫁僧侣为妻。在她们的观念中,僧侣有着神圣的地位,他们能帮助她们一起修道,在来世亦能得到更多的福报。僧侣的结婚,是一件神圣而美满的事。
然而,阿旺嘉措没有想那么远,他没有想要和谁一起得道。他的理想还没有那么远大。何况,他还没有受戒,还算不得真正的喇嘛。他有婚恋的自由,他随时可以离开寺院,去过在家居士的生活。他的心中,一样可以装着佛,装着修佛的净心。
所以,他想要的,只是完成他的这段修行,然后娶那个姑娘,和他共结三世之好,拥有一个像父母那样,郎情妾意、甜蜜温馨的家。家里不需要金碧辉煌、亭台楼阁、水泄不通,只需要他和所爱的人,他耕田她织布,他砍柴她煮饭。
爱到忘情时,总能抛却世俗的各种干扰,去享受短暂而绚烂的幸福。总以为,只要两个人相爱,就可以打破常规。身份、地位、责任还有时间等,一切都不是问题。
然而,宿命总喜欢和人开玩笑。它始终像是提线木偶上的丝线,细细的,你却永远挣不脱,一旦挣脱,就是你死我活的生命交换。上天不停地安排着爱恨情仇、相遇离别,不管是否愿意接受,人们都不得不承担结局和后果。
情深似海情难灭,奈何缘浅天意弄!
此刻,上天似乎决定了,要捉弄这个少年,让他的欢喜,变成悲剧的结尾。
第7章 且笑且行
没有人知道,阿旺嘉措对仁增旺姆的感情有多深,他也不需要别人知道,他只需要他们两个人心意相通就行了。他在诗中写道:
情痴急相问,
能否长相依,
伊言除死别,
决不愿生离。(刘希武译)
曾经,他也不确定仁增旺姆的感情有多深,他心中认定了此生非她不娶,但不知她是否非他不嫁。他急急地询问她,希望得到满意的答案。她果然唇齿轻启,冒出令他心动的话来:“除非死亡,我决不会在有生之年离开你。”
这是怎样决绝的誓言!对这样的回答,阿旺嘉措大喜过望。它为他们的爱打下了一个实在的烙印,似乎从此,就可以天荒地老,永伴一生了。
藏地的女孩子有自己的率真,一旦认定了相爱,她们很容易把自己的一生对其托付。她们的情意来得毫不矫造,仿佛爱原本就当是如此的倾心而为。
面对这样生死相许的誓言,阿旺嘉措想到的是父母。当年父亲也就是一个学过经的穷人,但母亲却义无反顾地与他在一起。他们在一起虽然不富裕,却过得如此幸福。只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分隔开,可即便如此,他知道,阿妈对阿爸的爱丝毫没有减少。仁增旺姆当真是像阿妈一样美善的女子,她可以做自己一辈子爱怜的妻子。
于是,阿旺嘉措踏踏实实地让仁增旺姆住进自己的心里,成为生活的习惯。有时他觉得,他的命里已经离不开她。他开始悄悄地为未来打起了小算盘。情深不在乎相识时间的长短,只要两个人愿意,从现在开始,就是他们追寻永远的起点。
他想带着仁增旺姆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去。
想来,每个人都有故乡情结。不管离开多久,走得多远,总有一天会回到原点,去看看记忆中的样貌。小时候自己坐过的石头,是不是还那样光滑;自己爬过的树,是不是还一样的高大;河流里的水草,是不是一样的碧绿。年纪越大,归宿感越强,即使已经老得连家乡话都说不清楚,老得连眼神都开始迷离,也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这样的情结,放在今天也不难理解。
本来,阿旺嘉措这样的年纪,应该在外打拼。但父母双亡,让他早早地成熟,这种归宿感,让他对家乡更加眷恋。自从母亲离开人世之后,故乡就成了阿旺嘉措的母亲。那里有他美好的童年,有父母的气息在风中盘旋。
再者,门隅本来就是西藏的一块宝地,春天的脚步总是最先降临这里。杜鹃花齐刷刷地开,满山遍野的红色,在装点山峦之余,也给人一种震撼的美。哞哞咩咩的牛羊叫声,青稞田里的浪花阵阵,那山那水那人,都是他梦寐以求的。虽然,家乡没有这里的繁华,但只要有爱在,一切都会和父母的情感一般美好。
他希望在父母亲曾经生活的那所房子里生活。即便没有他们在身边,他亦相信,在佛国里,父母会为他俩祝福。
在阿旺嘉措满怀着欣喜的时候,他却不知世道的变化。此时桑结嘉措正派了和议团去见康熙,希望皇帝能饶过准噶尔部的噶尔丹。
噶尔丹是准噶尔部首领巴图尔珲台吉的兄弟,早年曾经拜师在五世达赖门下,算起来他跟桑结嘉措是同门师兄弟。1670年,因为部落内乱,他还俗参加了权力的争斗。经过多番争斗,他杀掉了自己的侄子,成为了部落的王。1678年,他受五世达赖册封,为“博硕克图汗”,建立了准噶尔汗国。
噶尔丹行事嚣张,野心勃勃。在建立汗国之后的十几年间,他首先出兵南疆,占领叶尔羌汗国,把广大维吾尔族地区置于其统治之下;又率兵越过杭爱山,大举进攻土谢图汗,迫使喀尔喀蒙古诸部南迁;还向漠南喀尔喀蒙古进攻,掳掠人口,抢劫牲畜。这样的举动,激怒了大清王朝。以噶尔丹的嚣张,恐怕有一天,大清都会成为他践踏的对象。康熙决计亲征,他组织左右两路大军,分别出古北口和喜峰口,大战于乌兰布通,噶尔丹大败。那一次,五世达赖派出求和团队,给了噶尔丹一次喘息的机会,使得他乘夜向北溃逃。
那之后,噶尔丹盘踞在科布多地区,集合残部,休养生息。但他旧习不改,不断骚扰边地安宁。1696年,康熙帝再次发兵10万,分三路大举出击。西路军在昭莫多打败噶尔丹军队。本来这件事情没什么稀奇,奇怪的是,正当噶尔丹腹背受敌之时,五世达赖竟然又派出了和议团向康熙求情。这已经是五世达赖第二次介入康熙与噶尔丹的战争,上一次暂且可说是顾念师徒之情,那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对于五世达赖的举动,人们已经有些想不通了。但是想到五世达赖之前的英明行事,这样做应该有他的道理吧!但人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口中的五世达赖,早就已经圆寂,发布这次号令的,是第巴桑结嘉措。
当人们在谈论这些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将为西藏带来怎样的变化。桑结嘉措为了自己的私欲,必将有触怒朝廷的一天。一旦第巴无法把控局势,战争也就在所难免。但现在,那似乎仍是发生在遥远草原上的战事,人们除了谈一谈,没有别的可想。
而阿旺嘉措,连这件事也没有听闻,他的心中只装着他的爱人,以及对未来的盘算。
对于继续在寺院深造,阿旺嘉措没有任何想法,他早已为未来画好了蓝图。这几年师父们的教导,他是铭记于心的,父母早已去世,这个世上对他最亲的人,莫过于师尊。他想去往师尊的房间,向他们和盘托出。他想说出他心里每一寸的故事,等待着他们的欣慰和祝福。
阿旺嘉措走到师父的房间,看见师父坐在那里,便通报说:“师父,弟子有事相告。”大师只是摩挲了一下手,也没说什么,阿旺嘉措知道师父是默许了。
阿旺嘉措走进房间坐下,说:“师父,我在山下认识了一个姑娘,她叫做仁增旺姆。她有着菩萨一般的心肠,菩萨一样的面容。我已经被她深深地打动了,我们约定好要一起走过这一生,我要做她的新郎,她要做我的新娘。这么多年的学习我也有不少收获,欠缺的就是将各种知识付之于实践。我想像我父亲那样,做一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