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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藏着掖着,你说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义。我不要这样活,所以……”她猛地转身,冲到程亦鸣面前,一把抓起他的一只手,“现在我要对你说。你听好了,上次在咖啡馆,你不让我说,你说完了我都没机会。那不公平。现在,你不准说,一个字也不准说,你只能听我说。”她望着他,眼睛里宛若要喷出火来,“程亦鸣,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好多年了!程,亦……”
夏文丹从不知道自己的口才是这样好的。读小学的时候,老师让她代表小朋友在其他学校领导参观访问她们学校时上台讲话。饶是夏秀君专门请了电视台的主持人来给她辅导,饶是她在家里发那篇400字不到的发言稿背了个滚瓜烂熟,真正到了那一刻,她还是差点砸了场。
可是,现在,没有人辅导,没有事先准备好的发言稿,甚至,连一点点思想上的准备都没有,这段比电影台词都还要多还要难背的话就这么顺畅地说出来,连一点停顿都不曾有。
当然,最后打了一个顿。不是她激动得接不下去,而是,她忽然发现,她握着的那只手,比雪还要冷。不仅冷,还发着抖,连续不断地,越来越猛地。
夏文丹顺着这只手向上看,才发现,不仅手,程亦鸣整个人都在发着抖,如同深秋挂在树上的最后一片枯叶,被凛冽的秋风吹着,虽死死撑了,但仍免不了落地的最终结果。
“三哥,你怎么了?三哥,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夏文丹紧攥着那只手,仿佛想把自己所有温暖都输送到这只手上去。
程亦鸣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凭着最后一点清明,他只是死命地摇着他的头。
他没事,一点都没有。他要好好的,他不要他的丹丹担心。可是,的确太痛了,头、胸、胃、膝盖……许许多多说得出说不出名字的部位,爆发般的痛,痛得他禁不住的抖。好冷,好痛……
他下意识地抓着那只手,温暖的柔软的手。也许,再多一会儿,他就会缓过来,借着这份暖缓过来,然后,然后,抱着他的丹丹走。如同,那些年一样。
丹丹在哭。有暖暖的水珠砸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砸在他的心上。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让他的丹丹哭?
他觉得自己在笑,嘴角努力向上弯出很好看的弧度。
“我……没……事……”
他终于听见自己的声音,他终于说出来了。
他抬起手,他要去擦那滴泪,挂在丹丹腮边的晶莹剔透的泪。
可是,手臂好沉,他抬不起来。他要抬,他要努力地抬,他要给丹丹擦眼泪……
醒过来的时候,他在医院。
除了能睁眼,身体各处的反应跟刚刚并没有分别。
刚刚?!他努力地转动着自己的头,想看看窗外的天。
“三哥,你醒了?”
耳畔有熟悉的声音。刹那间,让他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清醒还是仍在做梦。
或者说,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这一天是不是都在做梦。从丹丹强行进入他的办公室到现在,她说了那么多的话,那么多,那么真实,多到他不相信那份甜蜜,真实到他开心得心痛。这么多年来,胸腔中那个东西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发病,唯一没有过的原因,是开心。
“三哥,三哥……”或许是没有预想中的回应,夏文丹的声音又焦急了许多。
“丹……丹……”程亦鸣有些困难地转过头来,嘴角努力向上弯起很好的弧度。
“你别动,我去叫医生。”夏文丹挣扎着起身,手却被一只手拉住。
那样轻,与其说是拉,不如说是触碰。
“别……走……”他说,继续很困难地笑,“留……下……”
夏文丹如同被蛊惑般,回身坐下,随手按了墙上的叫人铃。
“我不走,三哥,我在。只要你不要我走,我都会在这里。”她反手握住他的手,紧紧地。
他任她握着,再度沉沉睡去。
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明。有阳光照进来,金色的,一条一条,在他盖的雪白的被子上打出一道一道好看的图案。除了这点图案,其余的,都是白。白的床,白的墙,白的天花板……然后,就是寂静,不真实的静。
程亦鸣突然非常惶恐。因为这分白,这分静。他抓紧了被子,迅速地四下张望。
“丹丹,丹丹……”他叫。喑哑而萧索的声音。
这样的梦,这许多年做过无数次。梦中的甜蜜欢乐每一次都跟真的一样。可是,每一次都会醒来,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本那些是做梦。
可是,昨天,昨夜,那些甜蜜那些开心明明是那样真实,跟以往都不一样的真实。他明明握住了那份温暖,那样紧地抓住过,为什么,现在醒过来,还是一个人,面对这样的白,这样的静。
“丹丹……”他以为自己提高了声音,可室内回响的,却是那样低沉嘶哑,如同一架破败的琴。
不是如同,他早已经是一架破败的身躯了!居然还在奢望甜蜜与开心!
他猛地拉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这样的人,永远不应当再生活在阳光下。还是回到自己的黑暗中去。如果,上天怜你,最好,还能再做个梦,有丹丹的梦……
“三哥,你是准备把自己闷死在被子里吗?”
原来,祈祷上天是听得到的。这么快,便又赐予他这样美好的梦了。
可是,不对,为什么被子在动,有人在死命地向外扯着被子。
程亦鸣下意识地松开手,几乎是立刻,夏文丹的脸便暴露在眼前。他一时怔住,他实在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三哥?”他的眼神吓住了她,她小声地征询地喊,同时伸出了自己右手的三根指头,“这是几?”
“三。”他答,笑。
这不是梦。梦境不会这样真实,不会这样生动。更重要的是,梦境中的丹丹从不会离自己这么近,近到她身上特有的芬芳那样密实地包裹着自己。
“丹丹?!”他叫,却没有伸手去抓那只在眼前晃动的手。这样的真实反而让他害怕。
“是我。”夏文丹长舒了一口气,抚着自己的胸口,往他的床边再坐近了些,“刚刚你那样子,我以为你病傻了。”
再傻也不会忘记你!
他想说,却终是没有开口,只是笑,冲着那张花儿一般的脸笑。
这样的时光,偷得一秒是一秒。
“猜猜我刚刚做什么去了?”她笑得比他更灿烂,“不过,以前你就不聪明。现在又躺了这么久,估计早就把还算聪明的因子也躺不见了……这样,还是给你三次机会猜,看看能猜得出不?猜出来有奖!”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期待已久的东东来了……
45表白(2)
这样的游戏;他们小时候常常玩。每一次,她都给他三次机会;每一次,她的那些小把戏;他都能一眼看得穿。可是,为了不让她太过失望,他总是要装着细细思考的模样;把三次机会利用完。
“你笨死了,这样简单的事也要猜这么多次。还好给了你三次机会;不然……”她那时总爱指着他哈哈大笑,小小的酒窝在阳光下隐隐闪着光。
现在;她歪着头;依然笑得灿烂;酒窝比彼时更深更圆。
可是;现在,他竟然真的猜不出她刚刚到底干什么去了。
默契是一朝一夕积累的。当年,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的东西,在分开这许多年后,也渐渐变得陌生。
“对不起,我猜不到。”他说,微微转开了头。
“三哥……”夏文丹眼见他瞬间的表情变化,生生咽下已到嘴边的话,像是自说自话,“看看我,一开心,连提示都忘了。算了,现在再提示,你一准就能猜出了。所以,我还是直接告诉你得了。我刚刚去找了赵医生,还有……”她狡黠地一笑,脸忽然有些红,从一边的床头柜上拿过一个保温桶,“一会儿不许说不好吃,再难吃也得给我喝上两大碗。”
程亦鸣还来不及再纠结那个猜猜猜的游戏,大脑已经瞬间被夏文丹又强塞进这么多的信息,一时有些怔忡,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夏文丹手上的那个保温桶上。
他下意识地搜寻着,搜寻着那粉红色,搜寻着那桶身上的叉了腰闭了一只眼的KITTY,搜寻着盖子上那个大大的K标志蝴蝶结……
当年,丹丹是那么狂热的KITTY拥趸。他不知托了多少人,才靠着一个爸爸在外经委当领导的同学,从香港给他带回了这个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保温桶。结果,刚拿到手,她就因为脚伤住了院。这个保温桶正好派上用场。那时,每天,看他用那保温桶装了那些汤汤水水到医院来,成了她那时最开心的事。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那个桶还在,而且,崭新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