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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
2009年1 2月28日于北京徐友渔:
越胜在这本书中讲述了三个感人至深的故事,三个年龄不同的人,既是师长,又是知己,陪伴、指引和支持着他穿越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黑暗,使得孱弱、卑微的生命有了光明和暖意。这样的事情决非偶然和例外,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中国,类似的故事到处都有,因为,人生活需要光,而生活中总是有光,哪怕黑暗以红太阳的名义妄图压倒光明。
一九六六年年中爆发的文化大革命使中国大陆陷入空前的灾难,一代年轻人精神上的愚昧、狂热、野蛮暴露无遗,这当然不是出于中国人天生的劣根性,而是斗争哲学和个人迷信产生的恶果。但人性的强韧无时无处不在,与文革发动者想要塑造一代“革命新人”的愿望相反,反思、探索、反叛的火苗到处冒出来,而且,倒行逆施越疯狂,反弹力越大。极具讽刺意味的是,文革的大破坏、大混乱打破了以前严密的控制,禁书到处流传,不同地位、阶层、职业和年龄的人相互接触和交流,异端邪说或新思想通过各种渠道,以难于想像的速度传播。
越胜是幸运的,他在思想探索的道路上遇到了良师益友,没有为自己的离经叛道付出什么代价。事实上,在七十年代,许许多多的年轻人因为思想探索遭到镇压,有的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有的赔付了青春年华,贻误了终身前途。格外有运气的是,越胜得到了周辅臣先生这样的名师点化,得以直接沿着古今中外人类文明的正道行进,不像很多探索者那样在意识形态的浓雾中艰苦挣扎、曲折前进,耗尽了全身力气还是未能挣脱那精神上的紧身衣,为自认为叛逆的思想弄得精疲力竭、伤痕累累,其实是孙悟空没有跳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越胜是很感性、重情义的人,他首先是喜爱一个人,然后才喜爱那个人信奉的思想。他的运气还在于,招他喜欢的人在情与理两方面是统一的而不是脱离或分裂的,所以,对于他来说追求真理和享受友谊是同一个过程,暗夜中的灯火带给他足够的温馨。
越胜书中记载的三位师友中,两位长者——周辅臣先生和刘宾雁先生——已经逝去,但他们的音容笑貌通过越胜的文字将永驻我们心中,他们的光和热将永远照亮和温暖我们。
2009年1 2月于北京陈嘉映:
我认识的人里,有文才的不止一二,但这样的回忆文章,我想只有越胜写才好。越胜不止于对人好,与朋友人交,交心;越胜与朋友交,完全没有自我心,他做,做得比别人多,却没有任何东西要表现。惟此,友人的情态,友人的天光云影,得以挥洒展现。不说长他几年的唐克,在7路无轨电车站依依不舍分手的周辅成老先生,在一起泡热水澡交换恋爱故事的一代英杰刘宾雁,偏这个没有自我的越胜有这福分!
有时候会觉得,那个时代的高人俊士,没有越胜不认识不深交的。文中偶一出入的高尔泰、张志扬、曹天予、周国平,还会有多少故事等着越胜写。“我爱真理,但我更爱朋友”,越胜当年如是说。其实,爱人,才能爱真理,才有真理。越胜写唐克:他撇嘴道:“谁画了,我自己买票看的。”语气大有二奶扶正、穷人乍富的得意。在越胜笔下,没有丝毫挖苦,倒让局外读者对这个中国“路上派”先锋唐克又添一份爱意。
三位传主都是奇人异人,他们带着那段异常的历史出现在我们面前。那是个险恶的时代,惟因此,友情来得特别真,特别重。那是个贫苦的时代,倒仿佛因此,人不得不有点儿精神。刘宾雁的坦诚,是每个认识他的人都立时感受得到的,坦诚自是一种优秀品质,但只有在那个时代,只有经历了宾雁所经历过的那么多思想者的苦难之后,坦诚才会闪耀那样奇异的辉光,散布那样温暖感人的力量。越胜心里,这段历史浓重得排解不开,惟在这种“历史感”的簇拥下,他笔下的人物才那样饱满。
这种历史感,并不止是感觉,它培育出正大的判断,只举一例:
“人们常说宾雁是‘青天’。这或许是苦难者习惯的幻象。其实,没有哪个称谓比它离宾雁更远了……作‘青天’的前提是和统治集团保持一致,当‘自己人’……宾雁是站在‘草民’和‘无权者’一边的……宾雁的劳作就是要消灭制造青天的土壤,让民族中的个体成为自由的有尊严的个体,从而让民族成为自由的有尊严的民族。这是权势集团不能容忍的。”
这三篇文章,实不只是纪念友情,不只是对已逝时代的缅怀,它们始终在吁请我们思考自己,思考我们这个尚未结束的时代。
2010年1月于香港梁治平:
越胜嗜书,然甚惜墨,有文章,必为佳作。故此,我对越胜的文章总有双重的期待:希望他多写一点;俟篇成,必欲先睹为快。
过去这一年,接连读到越胜数篇新作,其中就有“忆宾雁”和他记年轻时友人唐克的这篇。八月,越胜携家人回京,朋友聚会时,他说到当时已经写作过半的“辅成先生”,更为没能在辅成先生离世前完成此文而倍感遗憾。十月,稿成,越胜即以之传示友朋。越胜作文,或因朋友之请,或为朋友之故,他最想知道的,也只是朋友们的意见。既然不为发表,这些文字便有几分私人的味道。然而,作者所记述的人和事,蕴涵的,却是这个时代的大悲大喜,几代人的生命经历。这样的文字,是不应当只在朋友的小圈子里流传的。
读毕“辅成先生”,我即函复越胜,略云:
此前读你写唐克的那篇,觉得写得很精彩,写宾雁先生的,则笔调深沉,情感浓郁,此篇似又深一层,描写更细而用意愈深。相信任何人读毕此文,都会对周先生纯真而高贵的人格肃然起敬,对他身上体现出的一代中国知识人出于中西古典文化熏陶的价值情怀深怀敬意,而这些东西,现在已经逐渐淡化,甚至为人所遗忘。但这也正是此文重要处。能够代周先生剖白心迹,而将其理想和追求记录、传达于后人,令其薪火不绝者,这是第一篇也是最具分量的文字吧。周先生有你这样的忘年知交,可以感到欣慰了。我读大作时也在想,这样的文字不可只在朋友的小圈子里面流传,甚至也不应该只在海外出版物上刊出,那样太可惜了,而且也失去了她原有的意义。
这些文字终能公诸世人,诚为读者之福。
越胜在信里说,他有意将此集题为《燃灯者》,又解释说:
燃灯者在佛家是指片语可开悟人的觉者。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皆可为燃灯者。辅成先生、宾雁不用说,是燃巨烛之人,而唐克小子亦是我的燃灯者。
不消说,越胜也是我辈友朋、读者的燃灯者。犹忆八十年代,越胜与一班朋友问学论道,砥砺思想,终至开创一番事业,引领一时知识风潮。那几年,大约也是越胜“入世”最深的一段。不过,即便是在那时,越胜仍然保持着一份逍遥。他淡泊的心性,温润的友情,对古典文化的追慕,和对趣味的好尚,在朋友中间最具魅力。他家的小客厅,总有朋友满聚,煮酒吟诗,纵论古今。还有他筹划的那些令人难忘的出游:攀古长城,踏夕阳残雪,水中泛舟,月下放歌,……山水之间,也是我辈精神滋养之所。
八九年,越胜去国。悠悠近二十载,世事丕变,人事亦然。这期间,我数度往巴黎。再见越胜,他率性依旧,爱家人,重友情,劳作之余,以音乐、诗歌为伴,说到读书,依然眉飞色舞,不改其乐。只是,他差不多与写作绝缘。不过,我知道,他心中的火焰从未熄灭,这些文字可以为证。我读这些文字,在莞尔与凝重、欢悦与沉郁之间,又被一次次地感动和启悟。读者诸君,也会有同样的经验吧。
2009年岁末记于北京西山忘言庐辅成先生美德都是庄严宏大的。庄严,在实质上与慷慨一致,在形式上与勇敢一致。——托马斯·阿奎那我受教于辅成先生始自一九七五年底。当时我是北京“小三线”兵工厂一个开磨床的小青工,整天猫在怀柔深山沟里,忙着给红色高棉造40式反坦克火箭筒和72式反坦克地雷。
而辅成先生是北京大学哲学系的著名教授。我与先生天南海北,两不搭界,怎么会有了师生缘份?其中故事要从头讲起。
一七五年六月底的一个早晨,车间书记戴五正师傅到车间来,悄悄告诉我,昨天厂里接到通知,今年有一个去北大哲学系读书的名额。我